飄天文學 > 陰天子傳 >第二章 黑暗世界
    黑,

    漆黑,

    無盡的漆黑,

    ……

    不知道在黑暗中過了多久,他終於醒來,“還活着,不錯。”他想到。

    彷彿無盡的時間裏,他由原本的期待漸漸沉默下去,開始質疑這裏是不是死後的世界,畢竟第一次死也沒啥經驗。可是思考本身就代表着時間的維度,大概可能又沒死成吧。

    他開始回想起自己並不豐盛的一生,在懵懂中長大,有一對將愛藏在要求和期望中的父母,波瀾不驚地經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洗禮,卻成了個三觀跟着五官走的魚塘小魚,談過幾段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局的戀愛,認識了些整天喊着上號的酸菜魚朋友,進過幾家卷王聚集的TOP企業默默摸魚,然後就是一場主角標配的絕症,名字長得簡直令人髮指。

    曾經他也曾對着父母說過狠話,“我的人生不是你們人生的延續。”

    可到頭來這個延續既短暫也不精彩;曾經他也對着愛的女孩自信且驕傲,卻發現在別人的一紙婚書面前,自己的驕傲可悲如螻蟻;曾經自己也想過改變這個世界,卻發現自己的生命痕跡如冬日裏玻璃窗上的霧氣,陽光一出來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他經常想起自己拿到診斷結果的那個下午,陽光穿過細密的春天落在臉上,風裏吹來的毛絮在臉頰微微發癢,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已經和自己無關了。

    他也讀過無數勵志的文字,但在宏偉的生死命題面前還是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和茫然。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躺在病牀上細數生命剩下的日子,得出一個結論:等死真的比死亡更加可怕。

    面對一輪又一輪的探病者,他忍不住地去想,“我都這樣了居然還得應酬。”他開始厭煩這樣的日子,開始發脾氣,開始惡語相向。

    但最終他卻開始沉默下去,像是走向絕望。終於有一天,他看着在病房裏忙碌收拾的母親,紅着眼睛說道,“媽,我們去看雪山吧。”

    史鐵生說過,“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他熄滅着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着爬上山巔佈散烈烈朝輝之時。那一天,我也將沉靜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柺杖。”

    他想在自己落下去的時候不是墜落而是像太陽般熊熊燃燒,所以終於他看到了雪山,當陽光撒在潔白高聳的山巔,金色的光從遙遠的山頂映入眼中,將整個瞳孔染成金色,他震撼於這巍峨的壯麗也沉醉於這瞬間的永恆。

    身邊的遊客開始歡呼,因爲在傳說中日照金山會給人帶來好運,從不相信命運的他也加入這場狂歡,盲目地相信這美好的傳說並微笑着看向母親,假如真的有好運,他希望能毫無保留地留給所有自己愛的人。

    似乎好運真的降臨,他意外地經歷了一段神奇的旅程。

    死亡是無聲無息的泯滅,但等待死亡的過程卻像是一次靈魂的漫漫長旅,面對那個空曠寂寥的世界和自稱爲神的騎士他僅僅像一個旅人般欣賞着一切卻沒有任何貪婪私念。

    因爲這是他對命運豎起的中指,驕傲且勇敢。

    換個說法:他好像不那麼“正常”了。

    無論從社會心理學或是任何意義上來講,作爲一個具有獨立思維的個體,在經歷了等死和重生又死去的這樣一個過程,從思想和行爲上發生任何可能似乎都很正常。

    但,這種“正常”在面對一個陌生而新鮮世界的時候就會形成某個看不到未來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現在,第一張牌已經推倒。

    一切,就像彗星突破“洛希極限”一樣無可挽回地向着毀滅滑落。

    黑暗中傳來某種灼熱的注視,章塵努力探尋着視線的源頭,但就像是鬼壓牀般的黑暗中一無所獲。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或是任何可以證明自己存在的痕跡,但思維卻異常活躍地閃爍着,像是黑夜深處遙遠跳躍的星光。

    時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在不知數了多少個羊後一絲光明毫無徵兆地降臨,並不刺眼反而溫和地像是傍晚的落日,柔和的光一點點侵蝕着黑暗。

    思維在一瞬間的停滯後跳躍得更加劇烈彷彿某種被關了很久的幼獸,衝動而熱烈地奔向遠方。而光明的盡頭,一張陌生的中年面孔映入“眼”中。

    面闊中正,棱角分明,一臉絡腮鬍,額頭處有一道明顯的傷疤卻並不猙獰反倒是平添幾分堅毅果敢的豪氣。眼睛不似老人般渾濁,反倒是分外明澈,臉龐紅中泛紫縱橫着二十一道皺紋,應該是整日拋頭露面卻沒有塗防曬。

    普通農民麼?不,結合氣質不合!Pass!

    總結:不是大俠就是土匪。

    “霖兒,你能聽到父親的聲音嗎?”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

    “你好,哪位?”章塵毫無穿越者的自覺,像是接到陌生推銷詐騙電話般隨意。

    “有反應,果然可以!”低沉的聲音好似沒有聽到他回答般自顧自地興奮起來。

    男人臉上泛起亢奮的顏色,聲音有些顫抖,“霖兒,是爲父沒能照顧好你讓你遭賊人擄走。不過總算皇天不負,讓爲父找到你了,諸聖庇佑,福德無量!”

    說着,中年漢子居然紅着眼睛,做出一個讓章塵無比奇怪的手勢。

    沒錯,他衝着天空比了個心。

    而此刻的章塵卻感覺萬箭穿心,“啊嘞?我這是穿越到了個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開始打量周遭,好像是某間古風客房的陳設:雕着合歡花的羅漢椅,貴妃醉酒的景泰藍花瓶還有一整套琉璃琺琅彩的茶具,最離譜的是那個掛在中堂正面的全息投影!上面居然還實時播放着類似新聞聯播的東西,除了古代衣服外,畫面裏主播的表情動作栩栩如生。

    “喲,縱橫唐明清,穿越賽博坦啊~難道這裏是我種花家的紅色賽博世界?”

    同時他也注意到奇怪的地方:自己的視角。

    一般來說正常人的視角和身高有着直接關係,而此刻沒有任何軀體的他居然是以一個成年男子坐姿狀態的視角在觀察着。

    至於爲什麼不是成年女子?這就要說到他前世病中打算換個角度看問題的故事了,故事本身離奇曲折但過程並不重要,而故事的結果就是隔壁病房的小姑娘認定這人要不是看病看錯了醫院,要不就是一隻明目張膽的漏網色狼。

    眼見這奇怪的畫風自己完全無法理解,他試圖跟這個男人聊聊。

    “喂,喂?能聽到嗎?這是哪,你是誰?”似乎隨着他集中注意“看着”中年男人,思維跳動語言的交流順其自然,甚至還省卻了遣詞造句,有點心手相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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