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陰天子傳 >第十二章 迷局?殺局!
    “哼,今晚就送這位‘三雷真君’歸西!”

    客棧中,陸先生對着身旁一人冷冷說道。

    “我們?恐再讓這賊子走脫。”那人穿着一身‘土夫子’短打,語氣遲疑。

    “放心,想殺他的人多了,這次可輪不到咱們跟他硬碰!”

    陸先生剛吃了大虧,多年苦修有成的“月印萬川”被趙宗嗣一把天雷火燒得乾乾淨淨,此刻對這人簡直恨不得食肝喰血。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輸得並不算冤。“月印萬川”本就是氣理之學延伸出來的枝蔓,雖是花團簇錦可終究失了儒學浩然無匹的至剛至正。

    再說,天底下除了那羣拿劍握刀的殺坯,三大雷法尤其是三陽天雷,本就是世間不多幾種算得上克盡五行的手段。可當下眼見自己法身被破,實在難調中正平和的心緒。

    “這次由‘六和寺’那隻石虎和‘墨龍潭’的那位一同出手,你我二人合力佈下‘封天鎖地’之勢,諒那趙宗嗣插翅也難飛。”

    “善!如此就好。”土夫子長出一口氣,接着語氣憤憤說:

    “那賊子毀我家‘龍首’稱尊大業,我等‘九門’之人無不想食其骨髓,此番如能成事,‘九門’必不忘陸先生大功大德。”

    這‘土夫子’原來是“九門”中人,看來趙宗嗣和“九門”也真算得上冤家路窄。

    “九門”本由世間下九流“升秤、媒婆、精怪、走卒、淘沙、漕、竊、娼、伶”等窮苦門戶組成的類似“工會”的自保組織。原本各家並無相通,只在本行內走動,甚至偶有詆譭相攻。

    三百年前,一位墨家鉅子本着“兼愛非攻”、“取實與名”的大願毅然放棄鉅子之位,創立“九門”爲天下窮苦人謀一生處。一時間,聲勢赫赫往來熙攘,“九門”就此名聲大顯。

    《九門宗典》有載:“‘淘沙’一脈,北稱‘淘沙’南號‘土夫子’,逢荒年,發民間埋窖及無主墳墓中物以濟窮苦。”這一脈雖被朝廷屢屢打壓,但如今朝中本就有“以魏武帝有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乃置此二官。”的成例,所以屢禁未絕。

    雖不敢再盜掘歷代皇陵,但於堪輿地脈之術上,‘淘沙’一脈稱得上‘天下無雙’。陸先生一向自視清流,本不屑和這等人打交道,但這次爲求全功,還是捏着鼻子促成此局。

    而此時的趙宗嗣憑着章塵身上預前埋下的一絲氣機,正穿梭在明華城內。

    明華城城牆聳立,樓檐巍峨,農家小院,私宅雅舍,一座座如明華樓後院般的芥子須彌重重掩埋城內,其實際面積恐怕就是明華縣令來了都不知具體,而趙宗嗣冷着張臉,咬着乾癟嘴脣,矇頭闖過,不知驚落幾家怒吼。

    晴天白日,雷聲陣陣,卻不見半滴雨水,趙宗嗣眼裏盯着那道若有似無的氣機,不管不顧直線猛衝,只是這道氣機所在時常轉移,又被人用手段屏蔽大半,幸好每半刻鐘仍可憑藉眼中造化玉符鎖定一次,只是耽誤許久也仍未找到多少線索,他不由愈發急躁。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趙宗嗣站在街口瞪着大眼等待氣機顯現。強行按下心頭洶洶怒火,隨便在路邊找了口粗茶,碗到嘴邊映出他那張棱角分明的闊面大臉,想起霖兒曾被劫走埋屍離魂參的慘狀,不由心頭一顫,悲從中來,兩行滾滾熱淚混着茶水灌了下去。

    再擡頭,臉上淚痕尤在,眼裏卻如大星般灼灼燃燒,口中咬牙切齒,牙齒摩擦間擠出一句:

    “找到了。”

    菸菟山,明華城西北一座林木繁茂的小山丘,相傳曾有學子上京趕考路過此山,遇到一隻通體純白的小老虎,因而得名。

    純白幼虎雖年幼但形態威武,學子大喜,帶着小老虎入京一舉高中。當皇帝賜下官服時,純白幼虎跳入胸口補子化爲一隻吊睛猛虎,後來學子奉命討逆果然無往不勝,因此傳爲美談。

    而此刻,菸菟山上一處不算寬闊的平臺,一個木偶少年獨坐其中。山林呼嘯,天地風蕭,不見暮春山花爛漫之景象,反似秋殺素縞的寂然。

    雖只是天色將暗,卻天低三尺,如黑雲壓頂之勢;地升五丈,若崔嵬悚然之行。若有精通堪輿之術的人到此,定會驚訝於什麼人佈下這等大手筆封天鎖地的陣勢。

    木偶少年坐在平臺上,心中如天外翻涌的雲團般洶涌不安。

    此時章塵也不知道自己希望今夜誰能贏,穿越而來後似乎一切都被趙宗嗣安排得妥妥當當,補全魂魄,重塑肉身,再學習道法,尋找孃親,似乎自己這段旅程的軌跡已經註定,可說實話,他心裏是不樂意的。

    不是說不好,放着現成的資源不用,非要我命由我不由天?實話講,他沒那麼矯情。更像是大學填志願時,雖然不知道選什麼,但面對父母嚴絲合縫的安排,還是感到一點壓抑窒息。

    對於惠卿篤定的說法,甚至種種善惡用心的猜測言語,他實在無心理會。兩世爲人,年紀雖不大,但對於死亡這件“人生大事”卻沒有多少恐懼抗拒,甚至還帶着一絲絲厭煩。

    對於趙宗嗣這個人,在他心裏還是多少有些五味雜陳,不過按惠卿和尚的說法,自己的這位“父親大人”,今晚可能真的走不出薊州的這座小山丘。

    現如今,他身在局中,既看不清也懶得看,說句誅心之語,今晚的一切,

    他,沒得選,當然也輪不到他來選。

    這種無力感甚至比死亡還讓人沮喪,只是當他看到趙宗嗣那張雄闊大臉急急出現在平臺邊緣時,一種被拯救的幸福感還是充盈着整個大腦,甚至有一個瞬間在想:爲了這一刻,生死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

    “霖兒爹來了,沒事了。”

    不顧周圍天地色崩,陣圖洶洶。趙宗嗣擠着一臉笑容,扯着嗓子對章塵喊着。三兩步走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扯入懷裏。冰冷的軀殼撞進趙宗嗣滾燙的胸腔,誰說木偶冰冷沒有溫度?

    正此時,驚變驟起,無數金色“卍”字符文從木偶身軀涌起,悶悶撞進趙宗嗣胸口,瞬間便是一片血肉模糊。章塵看着這幕,心頭揉成一張捲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被撞飛數丈的趙宗嗣爬起來,混雜着山石塵土和涓涓血洞的胸膛如刀子般刺目,他卻趕忙向章塵露出個安心的笑容。

    轉頭,看向天外。眉峯在額間湊成一線豎目,青筋蜿蜒爬過額角,這個男人,對着無人的山嶺怒吼:

    “就這點伎倆?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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