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後,他劍眉輕挑緩緩開口說道:“什麼?”
柳顏顏示意讓邱子義他們先走,她還有話要留下來問元衍,當着家裏人的面,不大合適。
小巷子口,兩個人站在這裏比肩而立。
“爲什麼宋縣令看到了蘇公子的那枚玉佩時,會那麼緊張?那枚玉佩上,我看到還刻有一個南字。”
柳顏顏說着,仰着頭仔細觀察着面前少年郎的神色。
亦不知爲何,她心頭就是有一種直覺,元衍一定知道那枚玉佩的奧祕。
“我——我也不清楚。”元衍欲言又止的低聲說着,餘光打量着面前的人兒。
顏顏實在是太聰慧伶俐……
但有時候,太聰明反倒不是什麼好事,知道的越多,那就越危險。
選擇不言明真相,也是元衍想要給她的一種保護。
“你真的不知道?”柳顏顏瞪圓了一雙杏仁眼,凝視着他,一板一眼的又問了一遍。
元衍低沉的嗯了一聲,看着家門口站着的牧年:“趕緊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在地牢裏受了那麼大的罪,回去好好歇歇。”
歇歇——
柳顏顏哪兒還有休息的心思,她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查看自己種的草莓。
誰讓她先前和家裏人說,沒有她的應允不要隨意將上面的油紙傘布掀開,誰也不能窺探裏面的小苗兒。
現在可倒好,草莓蔫巴巴的趴在地上!
餘老爹經過邱子義他們的救治,身子確實好了不少,起碼現在人也能顫巍巍的扶着牆出來,也可以自主喫喝了。
餘老爹喜笑顏開的拎起了水壺倒了兩杯茶。
他看着柳顏顏和元衍,眼眸中是道不盡的歡喜:“你們回來就好,可把我擔心的,奈何餘蘭這死丫頭不肯讓我跟着一塊上衙門去,我若是去了啊……”
“你若是去了,你不得鬧騰的衙門雞飛狗跳,行了吧爹,你從鬼門關被撿回來一條命也怪不容易的,你少折騰點吧!”餘蘭用手狠狠地拍了拍她爹的肩膀,又氣又無可奈何的說着。
元衍幫元奶奶仔細檢查了一遍身子,到底是厲害的疫症,不是尋常可見的風寒感冒,哪兒有好的那麼輕易的。
加上這幾日元奶奶擔心他倆,日日憂心忡忡,急火攻心,到現在咳嗽的病根還沒清,人總時不時的還會咳嗽上一半聲,好在是沒有繼續咳血,就算是萬事大吉!
“桂蘭奶奶之前不是也生病了嗎?牧年,你給這裏面的無根水給桂蘭奶奶分一些,還有咱們銅鑼巷的鄰里街坊們,有病沒除根的,都分分。”
柳顏顏說着將水桶遞到了牧年手裏。
而今她這無根水能治病救人有神奇功效已經是有目共睹的,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這些天在地牢裏,柳顏顏已經給自己想了一套完美的說辭!
日後少不了有人會問她無根水從何處取得,爲何會有這麼厲害的神奇功效,到時便說,她是小時候在一本書上看的,現在書已經丟了,取每年第一場雨叫做無根水再加念一些符咒……
柳顏顏抿抿脣,尷尬一笑,又撓撓頭道:“奶奶你都不說心疼元衍,你看,他待會兒就該喫醋了。”
院兒裏歡笑聲一片,這般和樂融融的場景,總是給柳顏顏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這麼一路走來,越是幸福美滿的時刻,就越是讓她心慌。
總覺得,背地裏還有什麼人在預謀着更大的陰謀。
傾盆暴雨而至,院兒裏姑娘小夥兒們嘰嘰喳喳的吵吵着。
蓮兒和餘蘭她們之前晾曬在衣裳繩上的衣衫沒來得及收回屋裏,這下可好,全都被雨給淋透了。
邱子義幫元奶奶鍼灸完,他收回了手將銀針逐個放回了盒子裏:“奶奶,您原先聽說過春日裏下這麼大的雨嗎?”
“還沒呢……這事兒確實不多見啊。”元奶奶仰頭看着上方的天氣,眼神中多了幾分的悵惘。
劉雅嫺從外頭回來的時候,被淋成了落湯雞。
她垂頭耷拉腦袋的用手扒拉着額前溼淋淋的劉海:“這老天爺就是成心和我作對過不去,出門時候還好好的,回家路上雨越下越大。”
“你怎麼——”柳顏顏詫異的打量了劉雅嫺一眼,看着她今日的這身行頭,和平時比起來總是差了點什麼。
那會子她在衙門也看到了劉雅嫺,只是當時忙着要翻案,所以無暇顧及。
說起來劉雅嫺,小院兒裏霎時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面面相覷卻又都沉默不語。
劉雅嫺白了大家夥兒一眼後,氣憤不已的說道:“瞧瞧你們這一個個的,我爹只是被官府給抓走了又不是死了,我都不怕,你們怕啥,有啥不能說的。”
什麼?
柳顏顏當即瞳孔震驚,她上前一步,驚詫不已的詢問道:“劉員外爲人良善,也不曾聽聞他有過什麼過錯,怎麼好端端的就被官府給抓起來了呢?”
“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再說了,樹大招風,倘若一個地方要有什麼大動作先遭殃的可不就是那些有錢又無權勢的人嘛!”
劉雅嫺兩手一攤,儼然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她這性子還真是一如既往那般坦然。
有些時候,柳顏顏對劉雅嫺都甚是羨慕,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爲她家裏有錢養育的好,還是這姑娘性子本就喜人。
在劉雅嫺身上有一種旁人都難以披靡的鬆弛感,似乎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那就還能逍遙快活一日。
“還好我啊有先見之明,年後我在城郊買了一百畝地,花費了我全部的積蓄,這下就算是我爹被抓被抄家也不怕了,只是——顏顏,我把我全部身家全部都押注到了你身上,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劉雅嫺每一次都能夠精準做到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還竟然在城郊買下了一百畝地?
邱子義甚是不解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一個大小姐又不種地,你買下一百畝地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