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傷口癒合不代表能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之前血淋淋不忍卒視的巨大創面結痂後,形成了難看的疤痕,扭曲爬在臉上的樣子依舊觸目驚心。
雲想擡手摸了摸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不知爲何這醜陋的傷疤竟給她一種真實感。
不等雲想開口,醫生便勸慰起來:“現在整容技術很厲害了,你這樣的情況只是看着嚇人,其實不難治療的。可以先植皮,之後再輔以壓力和激光治療的方式,完全能恢復到用粉底就能遮住的程度。”
“我知道能治,但需要不少錢對吧?”雲想放下了手中的鏡子。
這話問得太直白,醫生愣了片刻才道:“貴也得治啊。你還這麼年輕,不治的話,頂着這麼一張臉,要怎麼正常工作生活呢?總不能一輩子不出門吧。”
“正常工作可能確實比較難。但出門應該沒什麼問題。”雲想邊說邊從包裏掏出個口罩戴上。
雲想臉小,口罩可以從眼底一直包到下巴,剛好能將從顴骨往下延伸的傷疤遮蓋住,只露出一雙靈動的雙眸。
雲想重新拿起鏡子照了照,露出個滿意的笑容。
這麼一看,只會覺得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誰能知道她口罩下遮蓋着的是半張毀容臉。
醫生看了更是忍不住感嘆:“你看你長這麼漂亮,現在臉上卻留下那麼可怕的一道傷疤,多可惜啊。”
“沒什麼可惜的,紅顏枯骨,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
“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說起話來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你還這麼年輕,臉這個樣子,以後怎麼嫁人啊?”
雲想搖了搖頭:“我和去世的丈夫感情很深,所以不打算再嫁人了。”
雖然她自己對記憶裏那位丈夫真的沒什麼感覺,但記憶告訴她,她們夫妻倆是一對自由戀愛,共過患難也同享過富貴的恩愛夫妻。
而云想也確實也沒有再結婚的打算。
她對這個世界始終保持着質疑和警惕,根本不願意和這個世界裏的任何人產生過多聯繫。
醫生愣了一下,但迅速重新組織了語言勸她:“就算不嫁人,但你總要工作吧。你不肯治臉,無非就是覺得太貴,但這是必須花的錢啊。不治好臉,你怎麼能找到一份工作呢?”
“我還有些存款。”
“坐喫山空的道理小孩子都懂。你纔多大,往後的人生少說還有個三四十年,存款總有花完的時候,到時候你怎麼辦?”
看着面前一副苦口婆心,似乎處處在爲她這個當事人考慮的醫生,雲想卻倏然覺得不對勁起來。
經歷過半年前,所有醫生護士和病人都團結起來道德綁架她。勸她一個重傷未愈的病人將個父不詳的孩子生下來的荒唐事。
她警惕性高了不少。
這醫生未免也太替她着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雲想笑了笑,正要拒絕,突然,腦中傳來一個聲音——
“你明明有錢的,你應該好好修復你的臉!”
雲想微微一愣,有些不確定的看向醫生:“您剛剛說了什麼?我好像耳鳴了一下。”
這下雲想確定了——那道她一度懷疑是自己麻藥後幻覺的機械音,它在消失半年後再次出現了。
“你應該聽醫生的,好好修復你的臉!”腦中的這道機械音再次開啓了復讀機模式。
整整半年都沒出現,卻在這時候出現了,就爲了說這句話?
雲想開始認真思考這其中的意義。
第一次出現是爲了阻止她打掉孩子,這一次是爲了……她的臉???
雖然到目前爲止,雲想都還不知道腦中這道機械音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目的又是什麼。
但有一點她很確定,這個對她進行過殘忍懲罰的玩意,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雲想自嘲一笑,她大概是天生反骨,越是強制她做什麼,她就越不願意做什麼。而且,她無比記仇!
本着“凡是敵人提倡的,都要堅決反對”的原則,雲想做出了一個毫不猶豫的決定。
既然這玩意兒這麼在乎她的外表,那她這個臉還真就不能修復了。
“您說的很對,但我這人不知好歹,所以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謝謝,不見。”既然已經確定了眼前這個醫生舉動不正常,那她說話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雲想說完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走出門,腦中那道機械音便又搬出了懲罰作爲威脅。
“請聽從醫生的建議,好好治療臉上的傷,否則將對你採取懲罰措施!”
雲想轉過身,對醫生笑笑:“抱歉。”
就在醫生喜悅的以爲她是改變了主意時,雲想毫不猶豫地一記手刀劈下去,趕緊利落地打暈了醫生。
接着,她躺到診室的擔架牀上,擺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勢,對腦內的機械音發出挑釁:“好啊,懲罰吧。別逼逼賴賴的,直接動手。”
一直在“逼逼賴賴”的機械音頓時卡了殼,片刻後吐出一句:“爲什麼?明明你也在害怕,卻寧願選擇被懲罰,也不肯屈服?”
雲想嘲諷拉滿:“因爲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是骨頭硬。除非你直接弄死我,不然,我下次還和你對着幹。”
那邊不知是被氣到了還是被她這話給整不會了,沉默了足足一分鐘後才道:“懲罰開始。”
腦中再次傳來腦仁被攪動的劇烈痛苦,雲想忍不住罵了一句國罵。
這狗屁玩意兒狠是真的狠,是因爲不能弄死她,所以要讓她疼個半死嗎?
雲想疼得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死死揪着身下的牀單,用力到指關節發白,竟生生把就診牀上那厚厚的白色牀單給摳破了。
就在雲想以爲自己要疼暈過去時,這一次的懲罰結束了。還真是卡得一手的好時機呢。
“請接受醫生的建議,好好治臉。”機械音很執着。
但云想的脾氣比它還臭還硬。
“我、不!”雲想慘白着一張冷汗涔涔的臉,咬牙切齒。
短暫的沉默後,沒有感情的機械音再次發出冰冷的威脅:“請十秒內改變主意,答應好好治臉,否則將開始第二次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