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現……現在?”春茗一愣,見鸝娘認真的樣子,當即起身手忙腳亂地要去給鸝娘找遮擋的冪籬。
鸝娘看一眼銅鏡裏自己臉上的青紫,知道春茗是爲自己好,但還是伸手拉住了春茗:“不必了,就這樣出去吧。”
本以爲出門還得折騰一番,沒想到守門的家丁雖然神情爲難,卻還是恭敬的放了行。
看來是由於之前的事,這兩人害怕再挨板子,不敢攔她了。
鸝娘心中這樣想着走出幾步後,腳下猛然一頓。
等等,之前的事情是……什麼?
她眉頭緊鎖,努力回憶。
好像是她要出門,這兩人阻攔推了她一把,然後方建章回來了,看到後非常生氣,打了他們板子。
可是,她當時是爲什麼非要出去來着?
鸝娘繼續努力回憶,頭隱隱有點發疼。
哦對,想起來了,她是要去買藥!
買藥……買藥……爲什麼要買藥?買什麼藥?
頭好疼,好疼,彷彿有無數根針在扎她的腦袋,疼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春茗帶着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鸝娘卻疼得已經無法對她說出安慰之語。
但因爲春茗的惶恐,鸝娘停止去回想,卻不想頭疼的感覺竟也隨之消失了。
鸝娘微怔,明明前一秒還疼得像要暈死過去,現在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若非額上劇烈疼痛而產生的冷汗還在,她甚至會懷疑方纔的劇痛只是一場幻覺。
“我……我沒事……”她怔怔道,語氣中帶着自己都不確定的。
春茗也被嚇得不輕,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一臉沒事人模樣的鸝娘:“姐姐,你真的沒事了嗎?”
鸝娘搖了搖頭,頭真的一點也不疼了。
不知爲何,她總感覺這樣的事情自己並不陌生,似乎曾經歷過不止一次。
可是,她的記憶裏卻完全沒有這樣的事情。
鸝娘懊惱地擡手敲了敲腦袋。
她的腦子好像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好像有很多東西想不起來了。
雖然想不起來,但直覺卻告訴她,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記憶,她必須要想起來。
可她剛剛試圖去想,腦袋便出現了隱隱的痛感,嚇得她立刻停止嘗試。
“我們去醫館看看吧。”去看看她是不是三個月前生病那次燒壞了腦子。
***
可是,大夫卻說她腦子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有些憂思過慮,給她開了方子,勸她心放寬一些。
鸝娘不信邪地又換了兩家,但結果都一樣。
可她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
直到看見春茗手中拿的藥包,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對啊,她想不起來自己上次是買什麼藥,爲什麼就沒想到問一問春茗和這些醫館的大夫呢?自己上次來是來買什麼藥?
可沒等她開口,方建章便一臉焦急地趕了過來,一把抓住鸝娘急道:“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危險!”
鸝娘看着面前的方建章,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你就是故意的。”
方建章茫然:“什麼……什麼故意的?”
鸝娘掙開方建章的手。
她今日出門原本也不是爲了來醫館,只是單純地想看看方建章的反應罷了。
如今方建章的反應完全證實了她的猜測。
“你難道不是故意激化唐小姐對我的仇恨嗎?這樣,你纔好以外面很危險,你要保護我的名頭讓我乖乖待在小院裏,不要出門。”
“你……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擔心你。”
“鸝娘,你怎麼會這樣想我。”
“那不然呢?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事到如今,還裝什麼委屈。”
方建章捂着心口退後兩步,一副被狠狠傷到了的模樣含淚看着鸝娘:“你……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本……”話到嘴邊,鸝娘卻不由地一頓,一句“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實在說不出口。
她好像以前真的不是這個樣子。
那麼,她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好像也沒有什麼一點點轉變的過程。
仔細想想,彷彿就是三個多月前,她死裏逃生從病中醒來後,一下子就想通了。
她真的好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鸝娘心中一個激靈,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我真的是鸝娘嗎?
會不會鬼門關外徘徊一陣後,還陽的已然不是鸝娘了?
這念頭一出,頭突然又開始疼。
不想在方建章面前露出自己軟弱的樣子,鸝娘連忙強行去想些不相干的事情。
果然,如她所想,這莫名的頭疼是爲了阻止她想起一些重要的記憶。
她驀得想起自己從前在花樓中曾聽走南闖北的客人說過的故事。
傳說苗疆蠱術神祕莫測,能夠取人性命於無形,能讓活屍正常行走,甚至能夠直接操縱活人……
蠱術這般神祕莫測,想來封印記憶這等小事也能做到吧。
鸝孃的遲疑落在方建章眼中卻讓他有了別的理解。
目光掃一眼越聚越多的圍觀百姓,方建章眉頭一皺,一招苦肉計浮上心頭。
“鸝娘,對不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方建章一咬牙,竟不顧大庭廣衆,直接給鸝娘跪了下來,求她原諒。
“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周圍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紛紛爲方建章的行爲感動、震撼到。
鸝娘卻頭皮發麻,尬得腳趾頭在繡鞋裏死命蜷縮在一起。
這是幹什麼?被揭穿了就開始賣慘嗎?
可惜,圍觀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一個注意到鸝孃的不願意。
他們兀自感動,甚至開始出口勸說鸝娘原諒方建章。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都願意爲你跪下了,姑娘你就原諒他吧。”
鸝娘:什麼黃金?我怎麼沒看到。我又不是廟裏的菩薩,他跪我一下,給我上個香磕個頭,我就要保佑他。
-“天吶,是方小侯爺?這女人誰啊,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鸝娘一個冷眼瞟過去:我看你長得就像馬上要有好歹的。
-“姑娘,聽大娘一句勸,你男人都放下男人的尊嚴求你了,你再這麼耍脾氣可就沒意思了。”
鸝娘:男人的尊嚴?那是什麼東西,聽着也不值錢啊。再說,怎麼沒意思,我看他這麼不要臉,我覺得可有意思了。
方建章看大家都支持自己,頓時飄了,當下趁熱打鐵,步步緊逼。
“鸝娘,以前都是我不好,但我現在可以對天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只要你別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你不能沒有我?沒有我你會死嗎?”鸝娘終於開了口,語氣卻透着一股古怪,只不過方建章沉迷賣慘,沒有聽出來。
“當然,你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沒有你,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鸝娘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可說出的話卻是——
“好啊,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