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家門口時,眼尖的焦氏看見了她,立刻尖着嗓子叫起來。
“一大早的就不見了人影,現在還坐上黃包車了,拿自己當什麼千金大小姐呢!”
聽她這話,顯然不知道冉書桃昨晚悄悄溜走,還以爲冉書桃是一大早出的門。
鐵錘下了黃包車,也不搭理她,提着自己的行李便往屋子裏走。
大約是冉書桃從前也是這樣的悶葫蘆,焦氏並未察覺任何異樣。
見鐵錘不搭理她,竟得寸進尺的一路追在鐵錘身後,絮絮叨叨的數落着,一直跟到了冉書桃的房間裏。
鐵錘搞不明白,她爲什麼會對冉書桃有這麼大的敵意。
冉書桃與她沒有任何過結,也不存在任何競爭關係。
再說,她也是個女人,難道不明白在如今這個年代,婚姻對於一個女人的重要性嗎?
讓剛剛十六歲的冉書桃嫁給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這無異於毀了冉書桃的一生。
冉寅一個男人沒有同理心,做出這等損陰德的事情來,不稀奇。
她一個女人在這上躥下跳的,看起來倒像是比冉寅更希望看見冉書桃倒黴似的。
這心態,鐵錘屬實不理解。
“說完了嗎?”鐵錘瞥她一眼,反手掩上了房門。
“哎喲喂,你現在脾氣大了是吧,我還說不得……”
鐵錘面無表情的一擡手,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焦氏的大腦門上。
焦氏的大嗓門戛然而止。
“說完了嗎?”鐵錘一副很好脾氣的模樣又問了一遍。
“說……說完了……”焦氏的聲音抖得跟她的兩條腿一樣。
她雖然沒有見過真槍,但此刻卻不敢有任何懷疑。
實在是眼前的冉書桃眼神非常可怕,焦氏只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死神給盯住了一般。
“跪下!”
焦氏沒有任何掙扎的跪了。
“你……你是知道了……”焦氏大腦急速運轉。
雖然不知道冉書桃從哪裏搞來的槍,但這個悶葫蘆一樣的小姑子突然跟瘋了一樣,必然是受了什麼刺激。
“對,我知道了。拿了別人爹留下來的家財,卻這麼對人家的女兒,說你們是白眼狼,都侮辱了狼。”
焦氏陪着笑,不要臉的狡辯:“那……那馬老爺也就是年紀大點,但年紀大的會疼人。你嫁過去那便是喫香的喝辣的,什麼都不用做,竟等着享福。”
鐵錘冷笑一聲:“享福,呵,那這麼好的福氣,你怎麼不嫁?”
焦氏臉色有些難看:“你這話說的,我都一把年紀了。人家馬老爺瞧上的是你。”
“你的意思是……是馬老爺主動找來的?”鐵錘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
焦氏撇撇嘴:“那可不,我們還當你是自己願意的呢,不然怎麼替馬老爺瞧了一次病,就叫人巴巴地找上門來了。”
敏銳的察覺到焦氏在說這句話時,語氣中有藏不住的嫉恨,鐵錘沉默了一下。
“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什麼這麼厭惡冉書桃?”
“我……我沒有,我怎麼會厭惡你呢,是你……是你想多了!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是心思多,整天胡思亂想的。”
焦氏連忙否認,可惜,很明顯的,她慌了。
以至於她都沒有察覺出鐵錘這話說的很是奇怪。
正常人怎麼會用自己的全名來稱呼自己。
“說得很好,可惜不是真話。”
鐵錘說着迅速抓住焦氏的一根手指,用力往後一掰。
焦氏頓時疼得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放心,我不會因爲這種小事就殺了你,但你用這種假話忽悠我,會讓我覺得你拿我當傻子。我會很不高興。”
焦氏驚恐地看着鐵錘,冷汗直流,她也不想說謊,可她也知道她的心裏話太惡毒。
所以,她期期艾艾,一句話說的如同擠牙膏一樣。
可鐵錘沒這個耐心聽她斟酌美化言辭。
掉轉槍托,她快準狠的敲在焦氏嘴上,直接敲碎了她一顆牙。
焦氏疼得滿地打滾,終於老老實實地說出了她的真心話。
人與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同樣是淋過雨,有的人會想要替別人打一把傘,而有的人會想要撕爛別人的傘。
焦氏恨冉書桃,只不過是因爲冉書桃的幸福刺激到了她。
焦氏家中條件不好,她作爲家中長女,下面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
所以,焦氏五六歲起便開始做家務,洗衣做飯帶孩子,沒有一刻閒暇。
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一頓飯能夠喫飽。
家中最好的食物永遠是給爹爹和弟弟,之後是奶奶和娘,最後才能輪到她和兩個妹妹。
之所以是兩個妹妹,那是因爲年景不好的時候,四妹被賣了。
焦氏害怕自己也被賣掉,所以拼命的幹活,證明自己是有用的。
十四歲那年,她聽見家人說:“大丫頭也差不多該找個人家了。早點嫁出去,拿點錢回來,也能給家裏省點口糧。”
之後,她看見東街上那個四十多歲的鰥夫出現在她家中。
她害怕極了,之後她做了此生最大膽,也是唯一反饋家裏的事情。
她找上了住在她隔壁,與她也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冉寅,厚着臉皮問冉寅肯不肯娶她。
那時,冉寅也才十六歲,還只是醫館的小學徒。
但對焦氏來說,冉寅已經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選了。
十五歲那年,焦氏嫁給了冉寅。
一開始她是很開心的,她終於離開了那個從未給過她安全感的家。
冉寅白日都在醫館中,她獨自在家也不用那麼辛苦,只要做兩個人的晚飯,洗兩個人的衣服便可。
可是……她見到了冉書桃。
作爲冉荊唯一的女兒,冉書桃自然是從小就被冉荊如珠如寶的寵着。
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還能跟在冉荊身邊學習醫術。
焦氏每看見冉書桃一次,心態便扭曲一分。
那個女孩總是掛着開心的笑容,像是從來不知道辛苦爲何物一樣。
那個女孩身上穿戴的,平日裏喫的,是她從未接觸過的。
同樣是女人,憑什麼冉書桃不用像她一樣辛苦幹活?不用伺候一家老小?
不僅如此,她的丈夫還要在冉書桃這個大小姐面前伏低做小的討她歡心。
焦氏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嫉妒,可除了嫉妒她什麼也做不了。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冉荊命不好,竟然被流彈給打死了。
她的丈夫作爲冉荊的義子,繼承了冉荊的財產。
她過上了冉書桃以前的生活,那大宅子是她的了。
更令她開心的是,冉書桃落到了她手裏。
所以她處處針對冉書桃,肆意發泄着自己多年積攢的怨氣。
可是,冉書桃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醫館。
是啊,冉書桃年輕貌美還會醫術,和冉書桃接觸過的人都對她交口稱讚。
她依舊還是什麼都比不上冉書桃!
直到聽說馬老爺看上了冉書桃,焦氏興奮極了。
如果冉書桃嫁給一個年逾六十的老頭子當個妾,那自己就有比冉書桃好的地方了。
至少她是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