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身子隱在陰影裏，莫名有種冰冷的陰鷙，讓人不敢靠近。
另外半邊身子，卻處在今日格外耀眼的日光下，好似鍍了層佛光。
周念心裏驀然響起一句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念念來了？”周珉招手讓她過去自己身邊坐，“你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來，王爺特意過來問問看，你還有什麼需要的，真是有心。”
周念剛坐下，蕭靖塵就“看”過來，她有種錯覺，好像他應該是能看見的。
但瞧着他那雙空洞的目光，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不過是皇命。”蕭靖塵不冷不熱地道，“大姑娘就說說看，平日有什麼喜歡的？”
“臣女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周念緩緩搖頭道，“一切單憑王爺做主就是。”
對於女兒的識大體，周珉表示很滿意，笑道：“這孩子就是這樣懂事，王爺不必特地跑這一趟。”
“哦？”蕭靖塵的面色驀然冷下來，“國公的意思是說，本王多此一舉？”
他討厭肯將女兒嫁給他這個“殘廢”的周珉，卻又隱隱期待着這門婚事，內心充滿了矛盾。
“不敢！”周珉慌忙道，“王爺這是對小女愛重的緣故。”
蕭靖塵面色緩和了些，語氣卻依舊不善：“本王想與大姑娘單獨說話。”
周珉瞥了眼周念，用眼神示意她好好照顧王爺，很快便起身離開。
“王爺有什麼事，非要支走我爹？”周念擡眼看着他。
“婚期定在來年三月。”蕭靖塵聲音溫和了些，“如果你在國公府過得不開心，本王可以將婚期提前。”
“多謝王爺好意。”周念客氣地道，“臣女覺得三月正好。”
距離婚期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應該足夠她幫助何氏在國公府站穩腳跟。
古代的女子婚後過得好不好，孃家很重要。
何況她如今既然佔用了原主的身份，也該爲她做些什麼。
蕭靖塵微微頷首，道：“昨日，國公可有爲難你？”
“並未。”周念詫異地擡眼，“臣女並未犯錯，他爲何要爲難臣女？”
蕭靖塵不語，看着她現在這個樣子，也知道沒受什麼委屈。
最初的兩句寒暄之後，兩人似乎都沒什麼話說了，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王爺還未來過國公府吧？”周念突然問，“王爺要去府中走走，透透氣嗎？”
這是她第一次邀約，蕭靖塵的手指緊了緊，淡淡頷首應了。
周念於是推着他往南園的方向走去，想着反正他看不見，推到哪裏就是哪裏。
蕭靖塵卻知道，她這是將自己往她住的地方推，以爲她是要帶自己去她的閨房，手一時不知該放哪裏。
就在他們兩人接近南園時，就聽到一陣怒斥的聲音。
“小姐回來了？”翠姑着急忙慌地跑出來，戲演得十分逼真，“張夫人來了，你快避一避。”
“她怎麼來了？”周念有些慌張地問，“我娘呢？”
“一同去看看。”蕭靖塵淡淡道，“你別急。”
在這個瞬間，他突然明白周念推他來這裏的目的，大概就是裏面的事情。
心裏一時有些冷，卻還是心甘情願地被她利用。
周念見他上鉤，內心自然是很高興，忙推着他進了南園的大門。
她方纔讓翠姑通過思蕊告訴張氏，沐柔好像是有了身孕，這幾日都閉門不出。
得了這個消息，張氏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般，立刻扔下照顧的女兒趕來。
可她並未看到沐柔，就將一腔怒火全都發泄在何氏的身上。
“你們這對母女，當真是賤人！”張氏怒斥道，“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兩個耍的伎倆？就憑個沐柔，還真以爲能讓我失去在府中的地位？”
何氏滿眼驚恐，不住地往於嬤嬤身後躲。
“張夫人。”於嬤嬤忍不住怒道，“你硬闖進來，就不怕國公爺知道了會怪罪？”
“怪罪？”張氏冷笑，“不過是一對蠢貨，女兒又要嫁給一個瞎子，還真以爲自己就能翻身了？”
她這句話說完，就感覺到四周驀然安靜下來，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似乎感覺到什麼，她轉過頭去，竟看到來人是蕭靖塵，嚇得腿都軟了。
她“撲通”一聲跪下，雙腿發起抖，一句話都不敢說。
其他的僕人也跟着她一起跪下去，只有周念與何氏還站着。
“張夫人，好大的威風。”蕭靖塵冷聲道，“本王這個瞎子，的確是無用了些。”
“王爺恕罪，臣婦方纔是失心瘋了，胡說八道！”張氏哆哆嗦嗦地道。
“臣婦？”蕭靖塵將輪椅推近了些，輪子就挨着張氏的手臂，似乎隨時要碾壓過去，“本王怎麼聽說，你只是個妾？”
張氏手也抖起來，卻也不敢收回來，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
“這國公府，果真是藏龍臥虎。”蕭靖塵轉了轉食指上的指環，聲音比這臘月的天還要冰冷，“讓本王大開眼界！”
“王爺恕罪。”張氏結結巴巴地道歉，“妾身不過是替夫人說的，這話是她方纔說，嫌棄女兒嫁給王爺，妾身不過是在爲王爺鳴不平。”
蕭靖塵都聽到了，張氏還企圖在這裏顛倒黑白，果真是被嚇得腦子都不好使了。
“王爺，臣女送你回去。”周念突然低聲道，“讓你看笑話了。”
“周夫人。”蕭靖塵卻向何氏微微頷首，“知道你身子不好，進去歇着就是。”
於嬤嬤剛起身打算扶着何氏進屋內去。
就在這時，突生異變。
張氏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穩着身子站起來跑到何氏身邊，原本打算抓住她，將罪名都推在她身上。
沒想到她剛挨着何氏，就看到對方突然倒下去。
在場所有人看來，都是她將何氏推倒在地，下手十分惡毒！
“娘！”周念第一時間衝過去抱起何氏，“快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