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綁着跪在劊子手的刀下,有些膽怯的周念,在瞧見他的瞬間,懸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她突然意識到,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莫名對蕭靖塵產生了些微信任和依賴。
劊子手手裏的刀都在發抖,但是禁衛軍圍着,他也不敢動。
下一瞬,林蔚眨眼間從那些禁軍之間穿過,打掉了他手裏的刀,將周念扶起來,解開她手上的繩子。
禁軍領頭人道:“王爺,這怕是有些不妥。”
“本王自會向皇上交代。”蕭靖塵冷冷地道,“現在,滾開!”
在周念走到他身邊時,他準確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觸感冰涼。
他才意識到,周念今天定然是嚇壞了。
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摩挲着,讓她的手緩緩暖起來。
“處置乾淨。”蕭靖塵對林蔚道,轉而牽着周唸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禁軍是皇帝身邊的人,林蔚自然是不敢像處置那些和尚似的,將他們全都殺了,而是讓人將他們全都阻攔在身後,不去打擾他們兩人。
就在他們對峙之時,內侍們急匆匆踱着步子而來,宣讀了皇上赦免周唸的聖旨。
林蔚看着蕭靖塵他們兩人離開的方向,心中一緊。
糟了,上當了!
他們兩人靜靜地走在路上,蕭靖塵溫聲問道:“怕嗎?”
“怕。”周念毫不遮掩地道,“但是看到王爺時,便不怕了。”
“本王到此刻都怕。”蕭靖塵蹙眉道,“如果本王來遲片刻……”
如果周念有任何損傷,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在那個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對周唸的在乎,已經超出了預期。
他並非是因爲利用她而覺得有所愧疚,也並非因爲她是未來王妃而覺得對她有責任。
他是真真切切地擔心、恐懼、牽腸掛肚!
“王爺想不想知道,臣女方纔在想什麼?”周念突然問道,見他緩緩頷首才道,“皇上明明可以將我在宮中杖斃,後來卻吩咐將我帶出宮,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想要利用我做些什麼,所以我暫時死不了,我原本以爲你不會來的,畢竟這是個陷阱,可你來了,接下來皇上對你的責罰,你要怎麼面對?”
膽敢與禁軍爲敵,且救下皇上要殺死之人,若是旁人,只怕是死罪!
蕭靖塵應該不是個愚蠢的人,可他還是來了,看來在他心裏,她這個王妃還是有些分量的。
她心裏暖暖的,便不由得擔心他接下來要面對的那些事情。
“無礙。”蕭靖塵淡淡笑道,“這件事我自會處置。”
“可你是爲了我纔來的。”周念反握住他的手,“我有什麼能爲你做的?”
他無論是因爲什麼目的,至少他對自己這麼好,她就沒有理由扔下他一個人去面對皇上的責難。
“你養好自己的身子。”蕭靖塵溫聲道,“便好。”
“對不起。”周念突然覺得有種無力感襲來,“是我連累了你,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說過,你別再說這三個字。”蕭靖塵微笑道,“本王不喜。”
“我同你一起進宮。”周念堅決地道,“皇上也許會看在我們主動自首的份上,不會爲難你。”
兩人正說着,林蔚不得已追上來喊道:“王爺,出事了,方纔你們剛剛離開,皇上赦免周大姑娘的聖旨就來了,此刻皇上只怕已經知道了方纔的事情,我們要不要……”
他瞥了眼旁邊目光略帶探尋之色的周念,欲言又止。
周唸的眉頭也緊蹙,她剛走聖旨就來了,哪裏有這麼巧的事情?
所以,今天這件事的確是皇上的圈套,爲的就是拿她來引蕭靖塵上鉤。
“念念,你先回去。”蕭靖塵溫聲道,“本王進宮一趟。”
說完,他便要鬆開周唸的手,她卻不肯:“我說了,我要和你一起!”
看着她堅定不移的目光,蕭靖塵的心裏突然涌上溫暖,卻還是鬆開了她的手,上了後面的馬車,絕塵離去。
待他們離開,周念思來想去,看看自己接下來還能做些什麼。
“念念!”蕭悅突然從一輛馬車上跳下來,將周念擁入懷中,“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郡主,送我入宮。”周念卻拽着她一起上了馬車,“快走!”
蕭悅雖然來不及問她出了何事,卻還是吩咐車伕快點走。
原本要近一個時辰的路,車伕抄近路,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到了。
她們到宮門口時,蕭靖塵的馬車應該還沒有到,周念立刻對宮門口的侍衛說,自己是來請罪。
她讓蕭悅在這裏等着,儘量將蕭靖塵拖一拖,便跟着侍衛入宮。
再次進入皇帝的書房,周念已經不敢再站着,而是跪了下去:“臣女周念,來向皇上請罪。”
“哦?”皇帝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朕既然已經赦免了你,你何罪之有?”
“皇上仁慈,赦免臣女。”周念垂眸道,“可臣女卻怕死,這才偷偷讓婢女去找衛王,讓他來救臣女,臣女不信皇上的仁德,實在是有罪,請皇上降罪!”
她將蕭靖塵來救她這件事,說成是她不相信皇帝仁慈,纔會找蕭靖塵前來。
用“仁德”二字將皇帝架起來,相信他一時不會做出太過激之事。
“朕這個兒子,對你倒是上心。”皇帝似笑非笑地道,“朕可從未見過他爲誰,敢這樣跟朕對着幹。”
“臣女自小便不得爹爹疼愛。”周念澀聲道,“母親又一直是失魂症,被府裏的姨娘欺辱,王爺不過是憐惜臣女可憐罷了。”
聽她這麼說,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他如此憐惜與你,你可願爲他今日之錯,承擔責罰?”
“臣女願意。”周念毫不猶豫地道。
看着她這樣決絕的神情,皇帝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不知透過她這張臉,看到了怎樣的曾經?
書房內,傳出一聲悠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