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向葉貴妃,她雖然沒說話,面色卻陰晴不定,讓人很難猜不到她此刻內心的怒氣。
但她再怎麼生氣,太子妃敬酒,餘下幾人也不敢不喝。
她們只能戰戰兢兢地,葉貴妃殺人般的目光中,將杯中酒喝下。
待重新坐定,周念又舉杯看向葉貴妃:“這一年,最辛苦的莫過於葉貴妃,本宮替太子殿下,也替自己,感謝貴妃。”
葉貴妃面色冷淡地瞧着她,怔愣了片刻,終究還是將杯中酒喝下。
以往她最喜歡這種果酒,今天卻覺得十分乾澀,難以下嚥。
周念重新坐定,等着葉貴妃接下來的行動。
畢竟搞了這麼大的陣仗,不會只是爲了給她個下馬威,更不是爲了說幾句難聽話。
果不其然,過了沒多久,周珉就來了。
瞧見他,葉貴妃的面色重新變得喜悅起來:“國公來了,快請坐。”
“不必了。”周珉瞥了眼坐在一起的母女二人,神情有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就恢復冷靜,“這裏是後宮,外臣不得入內,臣就在這裏聽着,貴妃到底有什麼事?”
“本宮也不敢破壞規矩。”葉貴妃笑道,“這不是因爲太子妃回來了,讓你們父女二人團聚。”
“團聚?”周珉冷哼了聲,“太子妃身份高貴,豈是我等府邸能配得上?”
周念嘆了口氣,周珉竟還是在跟她置氣,而且氣性還不小。
“這話說的,父女哪裏有隔夜仇?”葉貴妃想要從中做和事佬,“太子妃這些日子在邊關十分辛苦,藉着這個機會,你們一家人也可以團聚。”
“她母親已亡故,何來一家團聚之說?”周珉冷哼了聲,“上次貴妃試探老臣,這次難道想要讓老臣繼續辨認女兒是否是真的?老臣沒有這個閒情雅緻,若是貴妃喜歡,以後還是自己慢慢玩。”
說完,周珉轉身就走,目光再也沒有看向周念這邊。
“父親。”周念起身叫住了他,“既然都來了,這也是家宴,不如坐下來喝一杯?”
周珉的腳步頓了頓,竟然心中十分感慨,已不記得多久了,女兒沒有這樣跟他溫和地說話。
雖然知道她是在跟葉貴妃置氣,他卻還是忍不住貪戀這種溫暖。
他轉過身,坐在距離門邊最近的位置上,和那些後宮嬪妃都拉開了距離。
周念笑着問:“父親近來身體可好?”
“好。”周珉言簡意賅,“託太子妃的福,老臣很好。”
“若是有什麼不適,就來衛王府找我。”周唸的聲音依舊溫柔,“衛王府隨時歡迎父親前來。”
她這話不知真假,周珉自然是沒有接,只是低頭瞧着自己杯中的酒。
“虞妃。”葉貴妃突然開口,“既然是一家人,你何不給鎮國公敬杯酒,他怎麼說也是你的姐夫。”
“姐夫?”何氏反應很快,冷笑着道,“在鎮國公府,他不知如何對待我姐姐,害得她離魂十幾年,最終香消玉殞,如今還有什麼臉面來提起她?”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正因爲如此,纔會離開他的身邊,這是在恨他嗎?
可他那一切也是被逼無奈,若是何氏還醒着,指不定皇帝會發瘋到何時,又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他認爲自己沒有錯,只是讓何氏瘋了十幾年,他還是有些愧疚的。
因此,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喝了酒之後,他的神情就變得十分古怪,好似隨時都要昏迷。
見自己的命令幾次三番被周念懟回來,葉貴妃即便再好的城府,此刻也覺得十分生氣。
“太子妃這是何意?”葉貴妃冷聲問,“本宮不過是讓虞妃給鎮國公敬杯酒,你卻這樣阻止,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外臣不得隨意出入後宮,難道大越律例上,不是這麼寫的?”周念冷聲道,“本宮與太子殿下不過是出去不到一年的時間,什麼時候宮裏變得這樣沒有規矩,外臣隨意出入後宮,後宮嬪妃怎麼說也是皇上的人,竟然要給一個外臣敬酒?”
周念連珠炮似的,將這幾句話全都說出來,立刻逼迫地葉貴妃的面色難看起來。
周念卻還沒停止,接着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本宮知道葉貴妃一片好意,可若是開了這個頭,以後就不好再管理後宮衆人,今日這罰,貴妃還是領了吧?”
葉貴妃怔住,沒想到自己非但沒能讓周念出醜,反而給自己下個了套。
她惱羞成怒,額頭上青筋暴起,卻還是沒有找到宣泄的藉口,只能自己憋着,臉都被憋大了一圈。
周珉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尷尬,因此始終一言不發,但瞧着能夠獨當一面的女兒,他心裏終究會覺得十分欣慰和驕傲。
大殿內一時無人說話,只能聽到宛轉悠揚的小曲兒,看到曼妙舞動的身姿。
“本宮聽說,國公與亡妻感情很好。”葉貴妃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本宮之前與國公夫人私交甚好,險些成了手帕交。”
周念冷哼,她還真是說假話不害臊!
她們之前就算是見過,也是除夕宴上遠遠看到過,根本不記得長相,否則也不會這樣大費周章地去想法子證明,眼前的虞妃就是何氏。
“本宮知道,國公夫人的右臂上有顆痣。”葉貴妃說這話時,看向一旁坐着的何氏,不錯眼珠地盯着她,生怕她撒謊,自己卻不知道。
何氏卻十分淡然地端着手中的茶喝着,根本看不出絲毫緊張的樣子。
“也不知……”葉貴妃的矛頭突然就轉向何氏,“既然虞妃和國公夫人是親姐妹,你的手臂上是否也有一樣的痣?”
她是想在看到之後,好順理成章地將虞妃說成是與國公夫人一模一樣的女子,餘下的留給旁人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