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只是孃家事。”周念並未起身，“父親若是覺得我多管閒事，那就等着下旨給你賜個正夫人。”
朝臣的家事也是皇家關心的，鎮國公如今沒有夫人，自然無心做事，皇家會想法子給他賜婚。
沒想到，周念會用這個來威脅他，周珉氣得鬍子直翹，卻又無可奈何。
“隨你便。”周珉冷聲說了句，便轉身離開。
他現在實在是不想面對這個女兒，雖然她貴爲太子妃，可她卻違背了鎮國公府一直以來的家訓，參與到皇子的爭鬥中。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只要看到周念，就無法遏制地想到那個女人。
如今對他來說，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好的。
“國公爺。”沐柔慌忙上前，抱着孩子攔住他的路，“你看看，虎兒都想你了，一家人坐下來說說話。”
瞧見虎兒，周珉終於露出了些許柔情，也纔想起來爲什麼孩子這麼大了還只是有個乳名。
他一直都未能關心過這個孩子，甚至很少抱他，自然也就忘了給他起名。
這可是他們國公府唯一的兒子！
念及此處，他滿心愧疚，終於肯將孩子抱在懷裏，進前廳坐下來。
周念已經讓初一將所有給虎兒的禮物都放在沐柔面前。
“多謝太子妃娘娘。”沐柔驚喜地欠身行禮，“虎兒將來長大，定會成爲娘娘堅定的後盾。”
還算是個懂事的，只可惜周念需要的不是這個孩子的口頭約定，而是目前周珉的態度。
“這些日子不見，父親倒是消瘦了許多。”周念親手給他倒了杯茶，“之前一直沒來看你，是聽說你病了，怕在邊關帶回來的血腥氣不吉利。”
聽到她這話，周珉纔想起來，她爲什麼會懷着孕出去了一年有餘，不自然地道：“你之前，受苦了。”
見他們父女二人能坐下來好好說話，沐柔總算是放下懸着的心，殷勤地爲他們兩人斟茶。
“我不苦。”周念緩緩搖頭，“只是這趟去了邊關，眼瞧着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大越前途岌岌可危，四周小國全都伺機而動……”
“百姓如何，都不影響你這個太子妃的榮華富貴！”周珉打斷了她的話，“你今日來看我是假，想要讓我幫你們是真！”
被他識破，周念直接道：“父親曾經也是馳騁疆場之人，難道你想要看着百姓流離失所，看着我們生長的國家，變得水深火熱，甚至……亡國？”
“我已不打仗多年。”周珉將孩子交還給沐柔，盯着周念冷聲道，“你們也別想打我手中那些將士的主意，他們只爲了保護皇上！”
兩人剛說了兩句溫情的話，就突然又吵起來，沐柔在旁坐着，也不敢插言，只能擔心地看着他們兩人。
“所以呢？”周珉目眥欲裂，“你在邊關，助蕭靖塵起事，回來殺兄弒父？”
“若是他不對父兄出手，他早就死了！”周念也絲毫不示弱，“他之前就因爲戰功彪炳，引得父兄忌憚，因此被害，坐在輪椅上一年多，那個時候父親可沒說過半句，旁人對他不公！就因爲他心善，到這個時候都沒有對父兄動手，所以你們就都覺得他應該以德報怨？”
就連沐柔懷中的虎兒，也被嚇得瞪大了眼睛，黑眼珠咕嚕嚕地轉着，看着周念。
“父親。”周念放低了聲音，“我知道你的顧慮，可如今你就算不站在靖塵這邊，旁人也會以爲你是他的人，這國公府，工部可不是無緣無故就翻修的。”
周珉瞪着眼睛看着她，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因爲這本就是事實。
“與其咱們不和，讓旁人鑽了空子，不如聯合起來。”周念溫聲道，“父親，我娘已經不在了，如今就剩下我們父女二人，我們要好好的，纔是她想看到的。”
瞧着她充滿希冀的目光，周珉思慮良久，最終嘆了口氣道：“之前我得到消息，四周各國已經結成聯盟，就等着攻破邊關，到時盛家可就難自圓其說。”
其實這個消息他早就想告訴周念，無論他站在哪邊，也不眼瞧着百姓受苦。
“多謝父親。”周念站起來，欠身行禮，“父親放心，鎮國公府不會因爲違背組訓而被罰，反而因爲救了邊關百姓，而名留青史。”
“你走吧。”周珉擺了擺手，“有事我會寫信告知你，沒事別回來。”
“我知道父親不想看到我。”周念勾了勾脣角，“我會減少前來的次數，至於這些給虎兒的禮物，還請父親收下，他怎麼說，也是國公府的長子。”
說完，周念便示意初一將手裏的盒子一併放下，跟着她離開。
沐柔慌忙將孩子交給乳母，跟着追出來。
“娘娘莫要生氣，國公爺就是這個脾氣，他其實嘴硬心軟。”沐柔幫忙解釋着道，“娘娘別介意，沒事的時候還是多回來，妾身在府裏隨時恭候娘娘。”
“好。”周念略微笑了笑，“你好好看護孩子，我有空自然回來，方纔的禮物中還有些調理的藥物，你可以試試看，你一個人獨自撐着國公府，若有什麼力不從心的，可請教於嬤嬤。”
她餘光瞥見了於嬤嬤，於是便轉過身看過去。
瞧見她看過來，於嬤嬤才上前，微笑着道：“如今瞧着小姐這般氣勢，想來在衛王府過得不錯。”
“挺好的。”周念望着這個亦師亦友之人，眼中滿是溫情，“嬤嬤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
“好，很好。”於嬤嬤頷首，“沐姨娘對奴婢禮敬有加，奴婢很是感激。”
看了眼身旁的沐柔，周念目光中流露出讚賞和感謝。
沐柔受寵若驚地欠身告退，不打擾她們兩人敘舊。
“娘娘在邊關，可有受苦？”於嬤嬤哽咽着問，“生孩子的時候，沒有奴婢陪在身邊，可疼嗎？邊關那麼冷，坐月子有沒有落下什麼病根？”
周念眼睛瞬間紅了，這是她回來之後，除了何氏，第一個問她在邊關好不好的人。
就算是周珉，也只是覺得她敗壞門風，對她這個女兒厭煩。
“嬤嬤，我很好。”周念上前握住她的手，“嬤嬤倒是消瘦了許多。”
周念要給於嬤嬤診脈，她卻不着痕跡地抽回手。
“年紀大了，沒什麼別的毛病。”於嬤嬤笑道，“只要小姐好，奴婢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