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放逐臣 >第3章 覬覦
    拉開大門,門外站着一個魁梧的中年男子,目測八尺有餘,只看面相便覺是個勇武之人。

    “仲父,你來了!”宋遙瑾忙迎上去,接過李堅手裏的包袱。

    自宋遙瑾十歲時隨母親來到這蜀地,於今也有七年了。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從大梁最繁華的鹹京到僻遠苦熱的蜀地,從小門宅院到敝門土屋。父親從大夫到罪臣,至今生死未卜;兄長邊關征戰,也許久未有音訊。宋遙瑾母子三人在他鄉僻壤相依爲命,母親靠着縫補織衣養活兩個孩子,而宋遙瑾靠着進城幫一些鋪子記賬撰文補貼家用。

    三人最艱難的那段日子,一碗粟,熬成米湯,三人省要着喝兩日。

    而黃天厚德,終是不忍她家如此悽慘。

    在蒲水住了兩年,宋遙瑾家隔壁來了一個男人。高大魁梧,爲人仗義。聽說話的口音也是從鹹京來的,與宋遙瑾一家被流放蜀地的不同,他是自願來這裏住的。

    這人便是被宋遙瑾和宋遇琦喚爲仲父的李堅。

    李堅搬來不久,見程婉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甚爲辛苦,便時常幫家中做些活。下田必會幫耕田,上山也定然幫帶柴薪。而程婉過意不去,就也幫着照料他家禽畜,日常做了飯食都叫他來一起喫,換季衣物也都由程婉一手操辦。

    而偶然一日,李堅見池搽常常欺侮她們母子,便開始教授宋遙瑾和宋遇琦劍術,以作危難之時自保之策。

    一來二去,宋遙瑾一家便與李堅勝似親人,而日子也開始好過了些。

    爲感李堅恩情深厚,程婉教兩個孩子跪下給李堅叩首,喚李堅爲仲父。李堅也恪守禮儀,待程婉有如親姊。

    “我不在之時,可有何事發生?那個池搽,有沒有來找麻煩?”李堅問道。

    程婉遞給李堅一碗水,叫他潤潤喉,然後講起了方纔發生的事。

    聽完後,李堅怒而拍桌,說道:“窮且志堅,遇琦是我看着長大的,他斷不會做出這等偷雞摸狗之事!池搽實乃欺人太甚,我去與她理論!”

    急忙拉住已經站起來的李堅,程婉道:“堅弟不必動氣,瑾兒已經讓池搽得了教訓,吃了這虧,想她近日也不會再平白生事了。”

    嘆了口氣,李堅說道:“也罷,你總是不願意計較的。”說着,他招呼宋遙瑾上前來,“瑾兒,今日我去城中,倒是聽得一件趣事。”

    每逢李堅進城,定會打探些要聞趣事,因着宋遙瑾常向他詢問,多年來進城便尋消息就成了一種習慣。

    “聽來往的客商們講,五年之期已到,虞國質子前日便離開了鹹京,不日就能回到虞國都城覆命了。”說完,李堅喝了口水。

    “虞國質子?他此次一回國,豈非大梁對虞國的約束就更小了?”宋遙瑾問道。

    點了點頭,李堅也分析道:“那是自然,只是先王既然與虞國約定五年爲期,時候到了,就不得不放人。總扣着人家嫡子,也不是回事兒。”

    “況且,虞國即便再強大,也不過只是一個諸侯國,質子回國是天子恩德,其他諸國這個時候想必也都在盯着虞國的動向。倘若虞國有點風吹草動,便免不了其他虎視眈眈的諸侯國要分一杯羹。虞王心計深沉,想必不會翻起什麼風浪的。”李堅補充道。

    仲父所言不無道理,只不過大梁如今乃是少年天子,登基三年國內卻並無變革復興之勢,可見聖上並無雷霆手段。而那虞國,又向來野心勃勃,恐怕短時間雖無異動,卻也必然暗中謀劃。

    思及此處,宋遙瑾又問:“那仲父可知這虞國質子爲人如何?”

    倘若這質子是個安分的,回國便也不會過分擾亂局勢。只是既然他能在大梁王畿呆上五年,安然無恙,就證明這個質子要麼是真不諳世事,毫無威脅,置身事外。

    要麼,這人就是深藏不露明哲保身,況且以虞國如今的形勢,要想在這種紛爭形勢下立足,恐怕這位也不是個簡單的主。

    “這詳細的倒是不知,不過只是聽聞這人很是溫和知禮,丰神俊逸,很有君子之儀。”說到這,李堅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諧謔,“據說在鹹京城,有不少高門大戶女子看上這位質子,紛紛託人去說媒。而當日入宮面聖,竟還被聖上嫡親的妹妹看上了,硬要嫁給他。也算是段風流韻事了。”

    “如此說來,還是位受歡迎的公子。”宋遙瑾說道。

    “正是,只是這虞國質子確是不解風情的,他將這些桃花婉拒了個遍,惹得那些小娘神傷,倒也少了些熱鬧看。”李堅說完,就走向宋遇琦,準備繼續指點他練劍。

    見狀,宋遙瑾也回屋取出了一把削好的木劍。

    於劍道上,宋遙瑾天資遠不如幼弟。遇琦年紀雖小,卻異常刻苦,閒下來總會琢磨練習,而仲父也常常誇讚遇琦是個學劍的好苗子,資質很好。

    然而李堅的一身好劍術,宋遙瑾卻僅僅學了個皮毛,若要說做做花架子,震懾不懂行的還好,可要真與人動起手來,只怕也難以抵擋多久。而她閒下來也是讀書更多,劍術上便有些憊懶,但如今卻要勤加練習,凡事總要有備無患。

    日暮西斜,倦鳥歸巢。

    天地之間被染上橙紅,一人騎着駿馬疾馳,身後捲起一道濃煙,向着蜀地前進。

    翌日一早,程婉便見着兩個亭卒站在家門外,不知要做什麼。

    亭卒也看見了程婉,對她說道:“亭長大人請宋小娘去一趟,還請快些,不要讓大人久等。”

    苟豁?

    他找瑾兒做什麼?

    鄉里誰不知道苟豁這狗官最是無能,他突然來這麼一出,是要做什麼?

    懷着一肚子疑問,程婉走進屋裏。

    只見宋遙瑾正捧着一卷竹簡,斜倚着窗子讀書。青絲垂落,甚是美好。不忍心打擾宋遙瑾,而苟豁卻硬要見瑾兒,程婉只得輕聲喚她。

    “瑾兒。”

    “娘,怎麼了?”宋遙瑾站起身,理正衣裳,問程婉道。

    聽說是苟豁要見自己,宋遙瑾也覺得不解。素來沒有往來,且有官民之分,緣何突然要派亭卒來叫人?

    難道是因爲昨日池搽的緣故,苟豁要替池搽出頭?

    隔壁的池搽確與苟豁往來密切,常常有亭卒來接她。而池搽當年還是個頗有風情的小寡婦,與鄰里講起來就是她快成“亭長之妻”了,講了四五年了,池搽如今也三十多了,卻仍不見苟豁前來提親。

    說來也是個可憐之人,這些年過去卻還在奢望那空口諾言。可見即使是苟豁要出頭也不會如何刁難自己,最多也就是讓把那雞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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