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傅娟剛剛說什麼?

    她不是來要找活幹的嗎?

    廠長臉上更難看了。

    但是他沒有接傅娟的話,而是衝着老趙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怎麼回事!”

    “我……”

    老趙也很震驚,他怎麼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跟趙大爺沒關係。”

    傅娟膽子是小,但也沒道理讓別人因爲她捱罵,更何況對方還是一片好心。

    “就算他不帶我來,我也會來找您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責怪老趙也沒有什麼用。

    廠長定了神色,維護自己穩重的形象。

    “那你有什麼事?我可不記得我欠你的錢。”

    真是笑話。

    他,一個廠長。

    怎麼可能跟一箇中年女工,還是個名聲不好的女工有金錢糾葛。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也沒有什麼後退的餘地,傅娟心裏雖然還是打鼓,但話能說出來了。

    “廠子讓我離開的時候,還有大半個月的工錢沒給我。”

    這事沒有外人知道。

    趙大爺也是第一次聽到。

    合着廠裏這是剋扣娟子工錢了?

    這可真是喪了良心。

    人家一個女人家家的多不容易。

    趙大爺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足夠讓廠長難堪。

    被一個門衛老頭這樣看,廠長心中很是窩火。

    “老趙,你先出去。”

    趙大爺很想留下來。

    不管是看戲還是幫傅娟說兩句話都是好的。

    可是他沒那個膽子。

    他再好心,也要靠門衛這個活混口飯喫。

    但他也僅僅是退到門口,關上門沒有離開。

    “傅娟,飯可以亂喫,但話不能亂說,廠裏什麼時候剋扣你工錢了?”

    廠長說得太認真,以至於傅娟都差點以爲自己在誣陷他了。

    深吸一口氣,傅娟一五一十的把那天主管跟她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廠長擰着眉聽完。

    這事,他是真的不知情。

    辭退一個女工而已,用不着他親自出面。

    至於那點工錢,在他眼裏真的不值什麼,他也沒必要做這麼噁心的事情。

    但是他不做,不代表下面的人不做。

    工人的錢是主管負責發的,剋扣下來的,就進了主管的腰包。

    廠長不是不知道有這種事情發生。

    但是一來主管都是找了由頭扣錢,二來扣的也不多,工人最多抱怨兩句也就算了。

    既然如此,廠長也不會去管。

    總要給點甜頭,下面的人才會給他好好辦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因爲這麼點錢鬧到他的面前。

    廠長裝模作樣的抿了一口茶,然後才緩緩開口:“既然主管都已經跟你說清楚了,你爲什麼還來找我,難道你覺得他說錯了嗎?”

    傅娟低着頭,手指頭絞着衣角。

    見她這樣,廠長不禁冷笑。

    就這,還敢來跟他討工錢。

    真是笑話。

    “行了,看在你曾經在廠裏幹過活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你走吧。”

    只是他說完之後,傅娟還是一動不動。

    她能怎麼辦。

    廠長是很可怕,但姑奶奶生氣也很可怕啊。

    而且姑奶奶肯定說到做到,她不要回錢,肯定就讓她身無分文的在鎮子上待着。

    那她如何是好?

    更何況她都站在這裏了,退縮只會更難堪。

    傅娟閉上眼睛,想着姑奶奶跟她說過的話。

    錯的又不是她,她就是沒有什麼好怕的。

    退一萬步,真的鬧起來,姑奶奶怎麼可能放着她不管。

    “傅娟,你可以走了。”

    廠長又說了一遍。

    而這次,傅娟不沉默了。

    “我不走!”

    她說的很堅定,倒是把廠長嚇了一跳。

    “廠子裏有關於我的流言,您覺得不合適要開除我,我認了。

    但是這件事本身,我是沒有錯的,您沒有理由因爲這個扣我錢。

    所以我來找您要錢,只要您把錢給我,我立馬就走。”

    傅娟一口氣說完,背後都爬滿了汗。

    但是她的心不再跳的那麼厲害了。

    好像,確實沒有什麼。

    把自己覺得有道理的事情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反倒會覺得很暢快。

    如果不是上次林泓煜過來,點名要找傅娟,廠長對傅娟的印象並不會深刻。

    就算之後知道了傅娟這個人,印象中也是個膽小怕事的模樣。

    剛剛進門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

    可是這才說了幾句話,她怎麼就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廠長不理解。

    但是畢竟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沒理由會被一個農村婦女嚇到。

    廠長很快穩住心神,衝着傅娟笑笑。

    “傅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廠裏也有廠裏的規矩,不可能根據你的個人臆斷就說你沒有錯,要都像你這樣,這麼大個廠子我要怎麼管理。

    你別在這鬧了,我現在還給你留點面子,你要是還賴着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這句威脅,還是有用的。

    傅娟很明顯抖了一下。

    廠長很得意,做好準備目送傅娟出去。

    結果下一秒就聽傅娟說道:“隨便你。”

    然後就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一言不發。

    她這個舉動,讓廠長徹底呆住了。

    這是玩的哪一齣?

    “你再不走,我真的叫人了!”

    傅娟嚥了咽口水。

    “隨你,反正你要把錢給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反正出了這個門她也沒地方去,指不定姑奶奶還要打她一頓。

    “你……”

    這次是廠長被逼急了。

    他說起來很厲害,是一個製衣廠的廠長。

    可是製衣廠規模又不大,說到底就是一個小老闆,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背景。

    他是可以叫人來把傅娟帶走。

    可是如果傅娟鐵了心鬧事,他也不能真把傅娟怎麼着。

    到頭來還給自己惹一身麻煩。

    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就是把錢給傅娟,一了百了。

    他也不缺這點錢。

    但是,一想到自己被一個更沒有來頭的鄉下女人給威脅了,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鄉下人到外面打工,誰沒喫過這種虧,憑什麼就你傅娟特殊?

    廠長想了想,堆上笑意。

    “傅娟啊,其實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辭退你這件事,不是我的意思。”

    頓了頓,見傅娟疑惑的看向他,廠長才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說道:“你認識齊臨松齊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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