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娟一番話,讓林泓煜有些意外。

    照理說,他的出身,他所接受的教育,他的眼界,決定他的婚戀觀應該更加理智和前衛。

    可即便這樣,在他的潛意識裏,人到中年,再說刻骨銘心的愛情都是比較虛幻的東西。

    兩個人興趣相投,能聊得來,那麼領個證,結個婚,能夠搭夥走完下半生,就是很圓滿的事情了。

    相反,本應思想更加傳統的傅娟,追求的東西反而更富有詩意。

    她不需要愛情給自己的生活增添光彩,但是不接受沒有愛情的婚姻。

    如果僅僅是興趣相投,做朋友不就夠了嗎?

    “林教授,我很感謝您能說出這番話,這是對我的肯定,但是我希望您也能好好想一想,或許您跟我一樣,只是把對方當成了朋友,恰好我是一個女人,所以您產生了誤解。”

    交談結束的很快。

    傅娟起身出門,林泓煜隔着玻璃看着她離去的身影。

    此時他才注意到,傅娟今天的穿着。

    薄呢大衣,碎花裙襬露出一截邊,還有一雙黑色小高跟。

    再加上她一直沒有丟下書畫,周身自帶書卷氣。

    談不上美豔,但這種溫和嫺靜的氣質會讓她十分出衆。

    和製衣廠初見時,已經判若兩人。

    可是他好像從未在意過傅娟外表的變化。

    換句話說,他從未想過從一個欣賞女人的角度去看待傅娟。

    他又不是不近女色的人,當年和童雅相愛,就是先被她的美貌吸引。

    難道年紀大了,就開始一味追求內在美了?

    林泓煜腦子有點混亂。

    不對,他爲傅娟喫過醋,當時他不是確定自己已經喜歡傅娟,所以才下定決心追求的嗎?

    怎麼被傅娟三言兩語,就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內心?

    回到家,林父林母也在。

    “童雅的事情,我們聽說了,你還好吧?”

    對這個愛作妖的前兒媳婦,在兩人離婚之前,林父林母就已經沒有好感。

    但畢竟是一條命,又擔心林泓煜對她還有一點情分。

    林泓煜笑了笑:“幫忙處理後事的時候確實有點難受,不過比起更在乎她的人,我還好。”

    他跟童雅,僅限於相識一場。

    “那就好。”

    確定他真的已經放下,林父林母鬆了一口氣,後面的話也好放心大膽的問了:“你上次說要的結婚的事情,怎麼提起之後就沒有後續了?

    我們年紀大了,就想看到你順順當當的成家,這樣我們走的時候也安心。”

    林泓煜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敷衍:“再等等吧,這種事情怎麼能着急呢?”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林父林母互相看一眼。

    上次林泓煜說還要等對方同意,看這情況,應該是不順利。

    啊,他們兒子不差啊,對方什麼條件,要求這麼高的?

    雖然疑惑,但是書香世家的教養讓他們沒有繼續追問或者爲林泓煜鳴不平。

    只是覺得遺憾罷了。

    他們這種上了年紀的人,讀書再多也有傳統思想,人生在世,成家立業缺一不可。

    行將就木之前,能看到林泓煜身邊有個女人照顧他,纔好放心離去。

    ……

    童雅被送去醫院那天,李媽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了,連當個月的薪水都沒要。

    別墅裏空空蕩蕩,公司的情況也沒好多少。

    雷祕書這次下定了決心,果斷離職。

    齊臨松到辦公室的時候,辭職信就擺在他的桌子上。

    心腹的離開,齊氏僅剩的員工也坐不住了,紛紛遞交辭呈。

    這一下,齊氏多年打下的根基,徹底倒塌。

    “沒關係,都走吧。”

    齊臨松坐在地上,背靠沙發,懷裏抱着一瓶已經灌了一半的酒和童雅的遺照。

    別墅裏沒有再請保姆,東西散落一地,亂得如同荒場。

    “哈哈,都走了清淨,看不起我齊臨松的人,都要死,哈哈哈……”

    偌大的客廳迴盪着齊臨松歇斯底里的笑聲。

    任誰聽到都會感覺瘮得慌。

    正在這時,放在地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是一條收款短信。

    齊臨松摸着手機屏幕,如同撫摸情人的臉龐一般,極度溫柔。

    “我快要翻身了,項目做成,我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都要給我磕頭認錯。

    沒錯,磕頭,一百個,一千個……哈哈哈。”

    突然,他的笑聲停止了。

    認真看了到款通知之後,他給老黑打了一個電話。

    “不是說好了一億嗎?怎麼回事?”

    第一句話尚且心平氣和,但是電話那頭老黑剛要回答,齊臨松就壓抑不住了,大聲吼了起來:“老子把一切都押上了,你親口跟老子保證一手簽字一手到賬,

    錢呢?還有三千萬你個狗孃養的吃了?”

    “齊哥,把話說這麼難聽幹什麼呢?我知道你情緒不好,可你也不能衝兄弟我撒氣啊,你要知道,沒有我老黑幫你說話,這錢你就是把自己賣了都拿不到。”

    “你放屁……”

    “我這不是來跟你解釋了嘛,齊哥你冷靜一下。”

    等齊臨松這邊聽着沒什麼動靜了,老黑才繼續說道:“你說要一個億,我老闆一分錢沒敢少,想發設法幫你搞。

    只不過一個億啊,又不是小數目,要多少門路才能湊齊,每個關節卡一點,還有明面上交的稅收,不都得花錢嗎?

    再有就是經手了這件事的兄弟們,哪個不要賺錢,不得打點一下?

    實話跟你說,就這七千萬,還是兄弟我知道你現在缺錢,想方設法幫你省下來的,哥們跟手底下幾個兄弟可都是一分沒要,不然你現在到手能不能有一半都不好說,

    齊總,兄弟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想要找我要說法,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過得去嗎?”

    後面老黑說什麼,齊臨松完全聽不進去,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高利貸很黑,齊臨松心知肚明。

    想討說法,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是他急功近利,忘記這個坑有多深,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能選擇跳下去。

    現在,哪怕缺胳膊少腿,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是死是活,就看拉老天爺還願不願意給他一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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