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和皇家人打交道沒經驗,故而有點磕磕絆絆的。
皇后便搖頭輕笑,“你若不是衝着本宮來,難道當真是衝着太子?他身份雖然尊貴,可到底只是個孩子,幫不上人任何忙。”
錦鯉被拆穿了心思,便尷尬地笑了一下,索性有話直說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娘娘的法眼,那民婦也就不再隱瞞了。”
“是這樣的,民婦家鄉村鎮上,有個女子名叫竇月蘭,與一個賭鬼定了親。民婦與夫君衛成,不忍心她跳進火坑,便想了法子,幫助她退了親。結果,這賭鬼去縣衙狀告我們,破壞他人婚姻,拐帶他人未婚的妻子。”
“按照我朝律法,民婦這等行爲,確實是犯法的,要受鞭刑。就連那竇月蘭本人,也少不得要挨鞭子。民婦覺得,這對女子實在不公。男人口口聲聲念着‘七出之條’,動不動便要休妻。可女子呢?即便丈夫是賭鬼、酒鬼,或者整日毆打她們,只要不得丈夫同意,便終身不能和離。”
錦鯉認認真真地說着,皇后便也認認真真地聽着。
待她說完,皇后才問:“那你要求本宮什麼事?替你免了這鞭刑?”
言畢,皇后自己都搖了搖頭。
這等小事,蘇錦鯉不至於蠢到拿來麻煩皇室中人吧?
“當然不是!”錦鯉忙說,“民婦是想,將律法更改,讓女子同樣擁有休夫的權力。”
此言一出,皇后微微愣了一下。
皇后的母家乃是名門周氏,她從小接受很嚴苛的女德教育,要尊敬丈夫,以男人爲天,這樣纔好做天下女人的表率。
錦鯉這個休夫的提議,簡直顛覆了皇后近三十年來的一切認知。
震驚過後,她方皺眉道:“小小一個村婦,果然沒有規矩。自古以來,男子爲天,女子爲地。身爲女子,就應當溫婉賢淑,侍奉夫君。怎可提出休夫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爲何男子是天,女子是地?咱們女子有手有腳,並不比男子差到哪裏呀。”
錦鯉據理力爭道。
皇后便說:“那爲何廟堂上的高官都是男子?戍邊的將軍與士兵都是男子?田間做粗活重活的農戶也都是男子?若無男子,國將不國。”
錦鯉嘆了口氣。
這皇后被pua得也太慘了……
她無奈說:“皇后娘娘,話不是這樣講的。廟堂上官員都是男子,那是因爲女子連讀書的權力都沒有;戍邊將士是男子,是因爲男子天生身體強壯,女子雖然柔弱些,但紡織飼養這些活計,她們可一樣沒少幹。更不要提,她們的辛辛苦苦生兒育女呢。”
“生兒育女”四個字,一下子戳中了皇后的痛處。
她微微變了臉色,沉沉道:“住口。”
“皇后娘娘……”
“你不必再說。本宮看你年紀小,一時胡言亂語也是有的,不同你計較。要是再來妖言惑衆,本宮可絕不輕饒了。”皇后沉下面孔,露出應有的威儀吩咐道,“太子喜歡你,你今日便留下來,陪着他逗弄金魚。明日一早,本宮便安排你出宮。”
想不到啊想不到,皇后身爲女子,對休夫之事,反應卻比有些男子還大。
她還想勸說兩句,皇后已經衣袖一揮,叫嬤嬤帶着她去見太子。
錦鯉吞回一口氣,想着先穩住太子,在宮裏多留兩日,時間長了,總能找機會說服皇后的。
然而,她還沒走出殿門,便有人前來通傳,說是太醫們到了。
好幾位白髮蒼蒼的老太醫魚貫而入,殿內的下人們忙着伺候皇后,招呼太醫,一時間也顧不上錦鯉了。
錦鯉看到太醫們依次給皇后把過脈,然後都無聲退下。
等着皇后一發問,才畢恭畢敬地說:“皇后娘娘的身子……正在調理中,還請稍安勿躁。”
“又是調理中!每回都這種話。你們開的藥,本官日日喝着,舌頭都苦麻了。這般調理了整整八年,何時才調理好?”
皇后剛被錦鯉惹得生了氣,又聽太醫們滿口掃興的話,心情不由暴躁了幾分。
她一邊大聲責問,一邊將手上茶盞向地上一摔。
上好的青瓷,立刻跌得粉碎。
錦鯉看着那跳動的碎瓷片,心也跟着碎了。
就這隻茶碗,如果被她帶回現代,那簡直價值連城!
夠她買下整片洞庭湖了!
一羣太醫也不敢躲閃,個個瑟縮着,心中有苦難言。
皇后的體質,並非虛弱,也不是宮寒,而是傳聞中的“石女”。
所謂“石女”,便是天生沒有葵水,下經不通的女人。
這等體質,便是將藥用出花兒來,那也絕對無法懷上孩子。
偏偏皇上極其疼愛這位皇后,早已吩咐過太醫院,不許告訴皇后真相。
這些太醫們兩頭不敢得罪,夾在中間,個個噤若寒蟬。
“呃……各位太醫大人,我這裏倒有個方子,專門治療不孕之症的。你們要不要看一看?”
錦鯉適時地開了口,解救了這羣快被“最強醫鬧”嚇死的太醫。
然而……
“區區一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麼好方子?”
太醫看她一眼,剛纔的惶恐瑟縮之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屑與自負。
錦鯉滿頭問號。
你們都快被斬首了,還拽什麼拽!
“大人們,反正你們也是束手無策了,我的藥方你們看一看,若是行呢,治好了皇后娘娘的身子,相當於造福天下;若是不行,你們也沒損失啊。”
錦鯉舌燦蓮花,這幾位太醫互相對視幾眼,朝着彼此點了點頭。
錦鯉見狀,很快把從原著上抄來的藥方交給了他們。
那藥方上全都是各種毒物,錦鯉看太醫們皺眉思索,小聲商討,心裏也小小捏着一把汗。
這麼毒的藥方,要是被認定她要毒害皇后,這條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了。
與她一樣忐忑的,還有皇后本人。
錦鯉拿出來的藥方,讓她瞧見了隱約的希望。
她一眼不眨盯着太醫們,生怕錯漏這些人臉上任何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