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梁垂着頭,不敢接話。
丁管家便和鄭爲民唱起了雙簧,主動道:“太師,是小的有點生氣,就讓周大人爬着進來見您的。”
“你!怎可這般無禮?”
鄭爲民裝模作樣,訓斥了丁管家兩句,便揮揮手叫他下去了。
丁管家一走,他才喝着茶,慢悠悠向周梁說:“這老丁跟了我半輩子,仗着與我情分深厚,就自作主張。我已經罵了他,周梁你莫要介意啊。”
這輕飄飄的口氣,簡直是對周梁的侮辱。
周梁恨到了極點,卻只能說:“是卑職先讓太師不快,受一點懲罰也是應該的。”
鄭爲民道:“那都過去了,咱們不提了。現在呢,就說說黃沙河治理的事吧。衛成他們的進展如何啊?”
周梁吃了一個巨大的下馬威,暫時不敢和鄭爲民玩心計,只能將遠洲城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說了。
那死去的前知府王道安,也算是鄭爲民的人。
爲此,鄭爲民略帶遺憾地說:“王大人死得冤枉啊。”
周梁忙說:“都是卑職辦事不力,沒能護住王大人。”
“那接下來呢?你有什麼計劃嗎?”
鄭爲民沉沉地問。
“卑職一切都聽太師您的。”
周梁學乖了,像條狗一樣溫順地說。
鄭爲民終於滿意幾分,點頭笑說:“這就對了,作爲晚輩,要聽長輩的指點,這樣才能提升自己嘛。”
說完了客套話,鄭爲民說出真正的命令:“老夫也不必做什麼危險的事,只要明日上朝時,替衛成攬下治理河道的差事,並讓他發誓,治理不好便辭官不做。辦到了之後,老夫自然有賞賜給你。”
周梁一聽,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不安地道:“這治理黃沙河,也有卑職的一份。若是真立軍令狀,發毒誓,卑職也不能排除在外呀。”
“你瞧這是什麼?”
鄭爲民丟給他一份奏摺。
他慌忙打開,見上頭寫着,京城織造局有空缺官職,鄭爲民向皇帝推薦,叫周梁留京,過去補上這個空缺。
等周梁看完,鄭太師方說道:“待河堤修葺失敗,皇上要懲處的時候,你早已成了織造局的理事大人,還有什麼可擔心呢?”
織造局沒什麼權力,有抱負的官員都不會去。
但現在,周梁沒了立功機會,官職不再由着他挑選了,他只能聽從鄭爲民的吩咐。
“多謝大人,您替卑職想得太周到了。”
周梁言不由衷地諂媚道。
鄭太師笑着說:“你只要跟着老夫幹,老夫自然替你考慮。你別忘了,改換姓名這等大事,老夫都能替你辦。旁的小事,不更是手到擒來麼?”
他故意提及周梁改換名姓的事,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
周梁嚇得渾身一冷,忙說:“是,太師手眼通天,卑職無比佩服。”
與此同時,丞相府內,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衛成進門後,肖榮又是好一番寬慰,叫他不必過於介懷一時的失敗。
衛成先發言說:“那閘口,我是用水泥、細砂、石子澆灌而成。其強度,我仔細測試過,足可抵擋上萬斤的衝擊。也不知如何,沉入河道後,竟禁不住河水衝擊半個時辰。”
此言一出,惹得在座工匠們紛紛附和——
“是呀,我也遇到過這個問題!”
“就那條黃沙河,我先前還受一位大人僱傭,去設計過閘口呢。我的思路與衛大人差不多,結果呀,別說半個時辰,還沒安裝上去就給碎裂了。”
“難吶!”
這些人一個個唉聲嘆氣,看來受這個問題困擾已久。
衛成聞言,心中越發不安了。
若是隻他自己被困擾,那倒還好。可如今看來,此問題是集思廣益也無解的,那恐怕當真難度極大。
難道……
那黃沙河真就無法治理?
那裏的百姓,就活該連年遭受洪水的衝擊?
錦鯉回到丞相府的時候,正聽到裏頭一片唉聲嘆氣。
她也跟着焦慮起來,又去隨身空間看了一遍,還是空空如也,只有電子屏上閃爍着即將回歸的字樣。
“即將個頭哇,都好幾天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錦鯉吐槽了一句,但也只能乖乖退出來。
衛成和周梁回京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
二人負責着如此矚目又重要的工程,既然回京,自然是要被皇帝召見的。
於是,第二天一早,二人便分別從住處出發,共同上朝去了。
朝堂上,衛成先自行請罪,表示閘口建造遇到了困難,工程需要更多的時日,耗費更多的財力。
他早朝堂上樹敵衆多,不少官員聽了這話,便作勢要攻擊他了。
肖榮見狀,正想替衛成說話,不想鄭爲民搶先開了口。
他向皇帝拱手說道:“皇上,治理黃沙河,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中間有些許波折,也算正常。衛大人的用心,人人可見,這正常的失敗嘛,老臣覺得,就不必問罪了。”
肖榮聞言,暗暗皺起了眉頭。
這老東西,不知又在算計什麼,還要先裝一番好人!
衛成同樣,詫異而懷疑。
皇帝也感覺奇怪,但又略略寬心。
他是不想問衛成的罪的,因爲知曉,這並不能算作罪。
但是,假若朝臣們紛紛要求懲罰衛成,那他身爲皇帝,也不得不爲了平息衆怒,委屈一下衛成。
可現在,最恨衛成的人之一,太師鄭爲民都替衛成說話了,那麼許多太師府一黨的人,就都會附和。
這樣一來,皇帝便不必再力排衆議,可以直接順應民意去原諒衛成了。
“鄭太師說的是啊,衛成畢竟年輕,而且這黃沙河着實難以治理,就不必問罪了。”
皇帝溫和說道。
衛成剛剛謝恩,周梁便站出來說:“多謝皇上寬仁!皇上越是如此,微臣等就越發愧疚。微臣願意與衛成、肖正清,一同立下軍令狀。若是不能治理好黃沙河,便立刻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