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那人見狀,倒愣了一下。
他只見過人躲着刀子的,還是頭一次見,被刀子架在脖子上,還往前迎的。
“我……咳咳,我不是奸細……”
衛成一張口,才發現嗓子也是沙啞疼痛。
可這一句話,越發出賣了他。
一人高喊:“他就是梁國人,我和他們到過交道,聽得出梁國口音!”
衛成一愣,知道這回是完了。
那羣烏蒙人立刻要將他們捉了,押送去軍營。
錦鯉一直昏睡未醒,衛成眼見他們要去拖動錦鯉的身體,驚聲道:“慢着!”
“你一個敵國奸細,也敢吩咐我們?!”
爲首的那人扭頭,一個耳光就甩到衛成臉上。
衛成渾身溼透,髮絲粘膩在臉上、脖頸間,現在又捱了一巴掌,一側面頰高高腫起,看起來無比狼狽。
可即便如此,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依然是不卑不亢,平和穩重的。
他被打歪了頭,自己緩緩轉過來,四平八穩地道:“我並非要吩咐各位,實在是我妻子身體虛弱,受不得凌虐。反正我夫妻二人也跑不掉,懇請各位,叫我揹着自己的妻子行走,感激不盡!”
說着,衛成便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這些烏蒙蠻夷,幾時見過這般禮數週全的男人?
他們一時有些發矇,爲首的那人打量衛成幾眼,倒是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呀,你們最喜歡苟且偷生的梁國人,還有願意護着自家女人的真漢子。成,就衝你這番情義,本大人准許你揹着她!不過嘛,我可有個條件。”
“大人請說。”
衛成口中叫着“大人”,可眼底絲毫沒有尊敬之意。
那人也不介意,拍拍手掌,便有一個手下拿來一副沉重的腳鐐。
腳鐐乃是精鐵打造,鐵鏈後頭拴着兩個巨大的實心鐵球,沉得能墜死一匹馬。
爲首那人將腳鐐放在地上,踢了兩下說:“你想揹着自家女人,就得先戴上這個,而且一路不許摘下來。要是不戴嘛,就只好讓你的女人,被我們拖着走了。”
“我戴。”
衛成片刻猶豫也沒有,不等對方語音落下,便已經堅定應道。
“好,算條漢子。不過,你路上可別後悔!”
那人冷笑一聲,就吩咐人將腳鐐戴到了衛成腳上。
冰冷的精鐵,讓他腳腕的皮膚一陣緊縮。鐵環箍着腳腕,又沉又冷,讓他挪動一步都十分艱難。
等他背上了昏迷的錦鯉,在敵方鞭子之下,步步往前挪移的時候,他感覺腳踝處的骨頭,都要被那兩個鐵球勒斷了。
很快,他皮膚就被磨破,流出殷紅的鮮血來。
“怎麼樣?後不後悔?”
爲首那人嘲弄地笑着,揚眉逼問。
衛成不說話,只是將背上的小女人抓得更緊了。
魚類對毒素很敏感,因此,雖然中毒時間很短,可錦鯉還是昏睡了許久,才終於悠悠轉醒過來。
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趴在衛成背上。
慌亂地看一下四周,都是些烏蒙軍人打扮的人,正拿着鞭子驅趕衛成和她。
“衛成……咳咳,你快放下我吧……”
錦鯉艱難地說。
衛成聞聲,心中一喜,暫時連腳腕處的疼痛都忘記了。
他極力扭着頭,想去看一看錦鯉的臉,口中也急切地問:“你醒了?可有感覺哪裏不舒服麼?嗯?”
“我、我沒有……你放下我吧!”
錦鯉再次重複那句話。
這回,她說話的時候一低頭,看到衛成那可怕的刑具,還有他腳腕處刺眼的紅色血跡,心中猛地一陣抽搐。
可衛成卻說:“水中,你都沒有放下我,如今我若放下你,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你別擔心,我……我還撐得住……”
“媽的!嘰嘰歪歪什麼呢?走快點兒!”
夫妻二人才說了幾句,烏蒙人便惱了,一鞭子猛地抽向衛成的身體。
抽打的時候,鞭子末梢不小心掃到了錦鯉的大腿,也讓她疼得渾身抽動了一下。
若不是在烏蒙人眼皮下頭,她真想大哭兩聲。
那承受了整條鞭子力道的衛成,又該有多疼呢。
錦鯉心中一抖,下意識抱緊了衛成的脖子。
夫妻二人,就這麼被押送到了烏蒙大軍的兵營。
他們這才知道,押送他們過來的那個士兵首領,名叫日奧仁,是個百夫長。
他將錦鯉和衛成交給上頭,幸好烏蒙的將領不認得二人,只當他們是被河水衝過來的普通落水百姓,讓日奧仁將他們暫時關押便是。
二人聽了這結果,都爲彼此鬆了一口氣,而後纔想到,自己也安全了。
進入牢房之後,等看守的人走了,他們纔開始低聲交談。
“你爲何會突然落水?是自己不小心,還是浮橋出了問題?”
錦鯉先問道。
衛成回想當時的情狀,皺眉說:“絕對是被人做了手腳。”
錦鯉點點頭,繼續道:“我覺得也是,那浮橋上有圍欄有扶手,人在上頭怎麼會輕易落水?而且,你落水後,河水很快便有毒了,這就更加蹊蹺。”
衛成落水後昏迷,期間因爲毒性腐蝕皮膚,過於疼痛,短暫地醒來過。
那點記憶模模糊糊,現在錦鯉這樣一提,他也略微有了印象。
“對……河水確實有毒……”衛成抿脣問,“你覺得,這又是誰幹的好事?”
兩人互相對視着,都從彼此眼睛裏看到了答案——
蘇雯。
鄭天驕作爲鄭爲民的兒子,是有動機害他們夫妻的。
但是鄭天驕不傻,想打贏這一仗,想立功,衛成和錦鯉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他就算真的要害人,也會等大戰結束,纔敢卸磨殺驢。
所以,也就只剩下蘇雯了。
蘇雯上回派人劫掠燒燬糧草,就表明她完全不在乎鄭天驕的軍功,估計是想報仇想瘋了,只要能害錦鯉和衛成,便可不顧一切。
夫妻兩人一起分析了這些情況,正要再商量下一步的計劃,日奧仁冷着一張臉,和另一個烏蒙士兵並肩,腳步沉沉地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