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聽得心緒起伏,久久沉默不語。

    關於前朝的動盪,年歲大的人多少都聽父輩說過,即便沒有親身經歷,也能想象的到。

    如今出來逃荒,又經歷了這麼多事,更是心有慼慼然。

    此時,陸老爺子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他看向大家,開口說:“老叔公說不錯,外面流民猛如虎,紛亂之中必有閃失,還不如在這山林中求生,我的意見是咱們還是往西走吧,繼續在山林中走,現在外面受災嚴重,餓急了的人比野獸還可怕!”

    “往西走?”

    大家疑惑的看過來。

    “不錯,往西走,北面不能去,往東去京城,就得從青州等幾個遭災的府城穿過,一路上大批流民經過,可能就如老叔公所說,咱們能不能活着走到京城都未可知,即便到了京城,國庫空虛,咱們也不見得能安頓下來,南面多是大川大澤,山多地少,氣候潮溼,我們去了可能適應不了,只能向西走,西面地廣人稀,多是平原,能種糧食的地多,去了西邊,只要咱們勤快,肯下苦,最起碼餓不死!”

    聽了陸老爺子的話,大家都討論開了,只是大家見識有限,現在也是兩眼一抹黑,說了半天也沒個結果。

    “行,就往西走!”

    最後村長下了決定,大家誰也沒有反對。

    山林裏面至少還能找到喫的,他們這麼多人,碰到野獸也有一戰之力。

    “如果大家都不反對,那就要聽從安排,大家齊心協力走出去找條活路,如今大家能全乎着在一起不容易,若是誰心思不正,拖了大家的後腿,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村長站在火堆旁大聲告誡着大家。

    “知道了,村長,咱們都聽你的!”

    村民們大聲應道。

    現在是非常時期,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想從這深山老林裏走出去,大家只有抱成團纔有活路。

    既然有了方向,大家也就安下心來休息。

    此時李風有些奇怪的問:“陸叔,你們怎麼那麼久纔到府城?我們都等了七八天了還不見你們。”

    “我們遲了三天才上路,走小路繞過了縣城,小路不好走,多花了幾天時間,到府城後我們又停下來找了你們兩天,想不到會在這兒碰到你。”

    接下來,陸老爺子又說起了府城天降異火的事。

    原來村長他們剛好是天火降臨的前一天走的,幸運的沒有碰上天火。

    聽陸老爺子說起,村民們都無法想象天降大火是何等的兇險。

    只是當聽到文山縣和六安鎮都遭天火焚燬,大家已經無家可歸,都無法控制的放聲大哭起來,很快消息傳開,傳來哭聲一片。

    陸老爺子他們心裏也不好受,雖然已經難過了好幾回,漸漸接受了現實,可眼下也被帶動了情緒,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就連一起被救出來的鄭家和另外的幾家人也跟着紛紛落淚。

    暗夜裏,悲切的哭聲聽着讓人心酸,失控的情緒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時無法收拾。

    大家都爲了被捨棄的家園而悲傷,也爲這一路所受的艱辛而難過,更爲前路漫漫,不知該何去何從而痛哭失聲!

    無家可歸的清河村人哭的尤其傷心,天火不僅燒燬了他們的家,還燒燬了宗祠祖墳,那可是他們的根啊!

    好半天,衆人都無法平復心情。

    睡着的孩子們也被哭聲嚇醒了,都爬起來發懵的四下張望,當看到黑夜下一大羣哀聲痛哭的人後,也跟着哭起來。

    四壯哭着喊娘:“哇……,娘,阿奶,爹爹,哇哇哇……”

    王氏忙過去抱起小傢伙,輕輕拍着哄他:“四壯乖,娘在呢,不哭啊!”

    陸寶珠醒來看到這情形,知道是清河村的人被救出來了,只是看這情況肯定是發生啥事兒了。

    她走到路老爺子身邊,偎依在阿爺懷裏,有些怯怯的問:“阿爺?”

    陸老爺子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慰她:“無事,寶丫放心,你村長爺爺他們就是心裏難受。”

    “噢!我知道了,阿爺,村裏的叔叔伯伯他們都回來了嗎?”

    “都回來了!”

    “噢!”

    陸寶珠看大家這樣,肯定是知道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了,就讓他們發泄一下吧!

    除了火堆周圍,別處都黑乎乎的一片,她看了一下,又問:“阿爺,我爹他們呢?”

    “都回來了,他們都好好的,放心。”

    “唉!”

    陸寶珠依偎着阿爺,看着火光下蓬頭垢面悲傷欲絕的村民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喫飯了!”

    在張氏的高喊聲中,情緒低落的村民們才漸漸緩和下來,飢餓驅使着他們爬了起來,找出自己的吃飯家伙自覺排隊打飯。

    秦氏見好些人沒有喫飯的碗,就把自家這邊的碗都找出來,讓他們趕快去喫飯。

    “謝謝嬸子!”

    “謝謝陸大娘!”

    拿到碗的人都感激的向秦氏道謝。

    “行了,別客氣了,快去喫飯吧!”

    “哎!”

    本來大家逃荒出來就喫不好,睡不好,又被壓榨着挖了十幾天的礦,高強度的勞作下,身體都被掏空了,現在又擔驚受怕的趕了一夜路,早就飢腸轆轆了,舀了飯,都喫的狼吞虎嚥,一碗熱粥下肚,大家才感覺活了過了。

    “都別急,粥還有很多,每人先喫一碗壓壓飢,歇歇再喫,別一下子喫太多撐壞了!”

    村長大喊一聲,幾個大鍋裏都滿滿的熬了稠稠的雜糧粥,不怕不夠喫。

    村長也知道大家的情況,這十幾天都是一頓野菜糊糊救命,現在要是一下子放開肚子喫太多,怕承受不住。

    於是告誡大家一聲,免得再出啥問題,這荒山野嶺的,可沒地方去找大夫。

    再說,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呢,可耽擱不得,這麼一大幫人,怎麼也要囫囫圇圇的走出去。

    村民們也知道村長是爲大家好,都連聲應道:“知道了,村長!”

    衆人吃了粥,大家都東倒西歪的躺在草地上睡着了,不一會兒就鼾聲四起。

    陸老爺子讓人給火堆加了木柴,又在周圍多點了幾個火堆,一是爲了防潮,也是爲了防獸。

    又讓自己這邊的幾個人在四周巡視,這麼大一堆人,都睡的人事不知,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萬一有野獸偷偷的叼走一個兩個的,可就不得了了!

    黑夜裏的山林裏,可是很危險的。

    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天光就放亮了。

    林中鳥兒嘰嘰喳喳的鬧騰着,奔波了一夜的人還沒有緩過勁來,又要疲於奔命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必須儘快離開這裏,才能不被看守礦山的人追上。

    衆人收拾好了行囊,又匆匆出發了,照着太陽指引的方向,一路向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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