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紹華沒有管他的嚎叫,徑直走到米袋子前,伸手撈起一把米,道:“米粒腹白、色澤偏透明。”
他又單獨捻起一顆米,手指用力捏了一下,米粒分成了兩半。
“米的硬度大。”他補充道。
“這些都是新米區別於陳米的特點,我們水屯村送來的米都符合這些標準。”
林紹華雙眼直視着質檢員,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力的回擊了質檢員。
質檢員捂着手,對這個人本就有些害怕,現在聽到他條理清晰的話,臉色更是尷尬了起來。
旁邊圍着的人也紛紛看起了米來,其中就有那老莊稼把式,當即就分辨出來了,“是新米,摸了米手上還有些白粉麪呢!”
質檢員見自己的謊言被戳破,心裏頓時急了。
水屯村的糧食有沒有作假他不知道,但是他今天得到的受命就是要讓水屯村的糧食‘作假’。
“今年年景這麼不好,怎麼可能就你們隊糧食高產,你們一定是作假了……”
質檢員強忍着手上的痛,說這話時眼睛根本不敢朝林紹華看。
說完,他又拿起筆,迅速在本子上寫了什麼。
紅橋公社來的人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其他公社的人也是心有慼慼,暗自感嘆水屯村的人倒黴。
林紹華面色冷峻,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惹事的質檢員臉皮竟然能有這麼厚,都被當面揭穿了還繼續。
質檢員看着紅橋公社的人的臉色,那種羞憤卻又完全拿他沒辦法的神情讓他更加得意了。
“什麼作假?”
一道厚重嚴肅的男聲打破了屋內凝滯的氣氛。
大家紛紛朝門口望去,一個氣勢極足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幹部模樣的人。
看樣子,他們大概在門口已經看了一會兒了。
質檢員在看到中年男人身後的幾人時,神情陡然失控。
林紹華一眼就認出了爲首的中年男人————是上次車子失控的那位領導。
當時情況緊急,沒辦法送去縣醫院,他媳婦還熱心的給人家縫了針。
他的視線忍不住男人的額頭上瞟了瞟,是已經大好了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曾經受過傷。
而他身後的幾位,林紹華也認出來了,是縣裏的幾位領導。
他將事情說了,紅橋公社的其他人也跟着補充了一些,幾位領導便知曉了事情的全過程。
範衛疆面色陰沉,上前親自查看了一番袋子裏的糧食。他這些年在地區任職,對於農事工作也有所瞭解。
這米一看就是新米,絕不可能是質檢員說的陳米。
“弄虛作假?到底是生產隊弄虛作假還是你們縣裏想弄虛作假?”範衛疆望向身後的幾位縣領導,語氣很是不客氣。
“這……這個一定是誤會,我們這位質檢員是今天才上崗的臨時工……工作做的不到位……”一位縣領導趕緊上前解釋道。
其餘縣領導也紛紛附和。
今天這一出他們也是一頭霧水,本來陪着這位大領導視察都快要結束了,沒想到臨着出門時讓大領導看到了這麼一出。
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質檢員在故意陷害水屯村生產大隊!
“今年收成不好,難得有生產隊可以保持產量,卻要受到這樣的苛責和刁難!你們高田縣的基層隊伍要好好自查了!”
範衛疆看了眼瑟瑟發抖的質檢員,然後對着身後的縣領導們下了狠話。
這話的分量着實不輕,震得幾位領導額頭直冒冷汗,嘴裏連連應下。
“你是林紹華?”範衛疆看向一旁的年輕人。
林紹華也正視着這位大領導,點了點頭。
態度不卑不亢。
沒有下級對上級的諂媚,也沒有過分的輕視。
他這態度讓範衛疆心中的好感又升了幾分,經歷了上次那件事,他對趙婉清這個紅橋公社的能人更加了解,連帶着對能人的丈夫也瞭解了幾分。
對於這種踏實肯幹且有能力的年輕後生,他是無比欣賞的。
“年輕人,好好幹。”
範衛疆拍了兩下林紹華的肩膀,然後帶着警衛大步離去。
幾位縣領導連忙相送,送完這位大領導,很快便折返回來處理此事。
質檢員並不知道範衛疆的身份,但也能猜出來那肯定是比縣領導還要大的領導,剛纔被質問時就已經被嚇到了,現在被縣領導黑着臉問了幾句,很快就把指使他的人供了出來。
“是……是江特派員,是她讓我這麼做的!事後還說會給我二十塊……”
質檢員的話讓幾位領導臉色各異,其中一位江姓的領導臉色最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