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是這層樓最邊上的教室，旁邊挨着樓梯，樓梯側邊平時都會堆放一些實驗室的廢棄物。
趙婉清和範和平趕來時，就看到一個女生正拖着箱子準備下樓梯。
那箱子裏的東西…可不就是剛纔做實驗用廢掉的洋蔥塊嗎？
女生聽見有人來了，急的轉過頭來，臉上滿是驚慌無措。
“劉蘭？”趙婉清驚道。
範和平看着這個女生也眼熟，現在聽趙婉清喊她，立馬就想起來她好像是和趙婉清同專業的人。
這可就尷尬了。
劉蘭被當場捉住，眼淚都要下來了，她看着趙婉清道：“我……我就是看這些洋蔥扔了可惜，想……想拿回去……我知道這不合學校規定，婉清，你把我送去交給學校吧。”
趙婉清本來還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待看到劉蘭臉上那似乎是要趕赴刑場的表情，頓時明白了。
在她這個現代人看來，這不過是一件小事。
本身這洋蔥就不是什麼稀罕物，再加上已經用廢了，利用價值就大打折扣了。
劉蘭想要把它私拿回去，這件事放在現代不過就是和老師打聲招呼就能做的行爲。
可這裏不同。
現在雖然已經在逐漸開放了，但律法和風俗還是相對保守。
劉蘭這事往小了說，是違反學校紀律，往大了說，甚至可以定她偷盜！
趙婉清還未出聲，身後的範和平已經表了態，“劉蘭同志，我不會往外說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婉清一本正經道：“劉蘭，這些洋蔥都是實驗後的東西，學校之所以要收起來集中處理，是因爲你根本不知道它從實驗室出來後身上會攜帶什麼細菌和微生物。”（注1）
劉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愚昧，心裏滿是悔意。
她只是想冒險帶這些洋蔥回去，好給家裏加頓餐……沒想到竟然好心辦了壞事，關鍵是還辦砸了……
趙婉清看她自責的模樣，又溫聲道：“洋蔥你放回去，這件事我和這位女同志都不會往外說的。但是，你要保證不能再有下一次了，你能做到嗎？”
範和平見自己被偶像叫‘這位女同志’，感覺好像慪了一口血……
她的偶像竟然連她名字都不知道……
“嗯嗯，我不會往外說，你放心。”她也保證道。
劉蘭本來都做好了要被學校處分，甚至被公安局帶走的準備，沒想到趙婉清和範和平都放過了她。
她眼含熱淚，朝兩人深深鞠了一躬，哽咽道：“謝謝你們，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你們相信我！”
等劉蘭和範和平走後，趙婉清等着收集實驗廢品的工作人員來把箱子收走，這才安心離去。
劉蘭從學校出來，一路失魂落魄的來到一家小菜館。
“蘭子媽，趕緊來把這地拖了，還有廚房的碗，動作給我麻利點！真當生了個北大的女兒就能享福了？你就是個一輩子勞碌的賤命！好好幹活纔是正道！”
“白喫白喝養着你們母女倆，以後可要讓你家蘭子記得我和他三叔的恩惠！你聽見沒？！”
隔老遠，劉蘭就聽見自己三嬸在菜館裏的厭惡謾罵聲。
劉蘭不用看都知道，那個被欺壓的對象————也就是她媽媽，肯定還要跟三嬸陪笑臉。
“記得記得，蘭子肯定記得你們的恩惠……”
劉蘭抹了把臉上的淚，快步走進屋內。
三嬸見到劉蘭進來了，忙起身滿臉慈笑的招呼道：“蘭子今天咋回來了？喫沒喫飯啊？後廚還留了點兒肉菜，專門兒給你們娘倆留的，那菜可是連我和你三叔都不捨得喫呢！”
但她和媽媽現在還寄人籬下，不得不打起笑臉來應付口蜜腹劍的三嬸，“沒喫呢，我回來拿幾本書，學校要期中考試了。”
三嬸一聽跟學習有關，立馬叮囑道：“考試可是大事啊，你可得上點兒心啊，在學校有好成績，以後也能分個好單位不是？”
劉蘭看着三嬸那張笑得像老菊花的臉，忍着氣點了點頭。
回到後院的一間幾平米小屋裏，劉蘭找好了書，三嬸也帶着她媽媽過來送飯了。
三嬸當着劉蘭的面，再次強調了一遍這肉菜有多金貴，而這金貴的東西都是爲了給她喫。
送走三嬸，母女倆這纔有空說話。
“媽吃了嗎？”劉蘭望着碗，碗底是苞谷混米做的雜糧飯，上面堆了兩樣菜，一樣是乾巴巴沒有一滴油水的大白菜，另一樣就是三嬸說的‘肉菜’。
肉菜無非是幾片又瘦又柴的肉片，摻在大塊大塊的土豆裏。
劉蘭心中冷嗤，她媽媽怕是喫的比她還不如。
“吃了吃了”，劉媽忙道。
劉蘭不聽她的話，起身又去拿了一副碗筷，把碗裏的大半飯菜分了出去，“媽，你也喫。”
“我吃了，你這孩子咋就不……”
“你不喫，我就不喫。”劉蘭犟道。
劉媽沒辦法，只好端起碗吃了起來。
劉蘭喫着毫無味道的大白菜，看着對面媽媽那拿着筷子的黑瘦粗糙的手，喉嚨裏哽的慌。
她又想到今天實驗室剩下的那些洋蔥……
不行不行，那是有可能攜帶細菌病毒的。
劉蘭再次在心裏感激趙婉清的提醒。
“媽，我以後肯定讓你過上好日子。”她的聲音悶在碗裏。
劉媽聽着女兒的話，一張和她年齡極不相符的蒼老的臉，也在此刻綻出了笑容。
……
第二天上課，劉蘭在教室裏再次見到趙婉清和範和平時，臉色還是僵了僵。
正當她不知道怎麼辦時，趙婉清先朝她揮了揮手，臉上的神色很是溫和，看起來就像是昨天的事根本就沒發生一般。
劉蘭趕緊坐到她們旁邊，範和平也和她打了招呼，模樣如往日一般自然。
兩人的反應讓劉蘭終於放鬆了下來。
今天的座位是範和平一早過來佔的，不僅幫她自己寢室的人佔了，還另外留了五個座位。
她偷偷觀察過了，趙婉清平時上課都是跟專業裏另外四個女生一起。
等趙婉清一來，範和平就把她叫了過來，之後又把她的同學們都叫了過來。
趙婉清誠摯的感謝了她一番，範和平臉紅紅的擺手。
趙婉清本以爲就這一次，沒想到從這之後，每堂課範和平都幫她們佔座位。還真別說，範和平這人佔座位很有兩把刷子。
她每次都能搶到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視野好，聽得還清楚。
一連坐了三天別人幫忙佔的好座位，趙婉清的良心突突直跳。
“如果你不嫌棄，我的那些衣服可以給你拿回去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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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實驗室的東西是真的不要隨便入嘴哦！關於這些物品要不要銷燬我不太清楚，但是據說，活物（除了人）進了實驗室，基本沒有活着出來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