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趙婉清在學校裏上課都沒辦法全神貫注,直到回了家被林紹華看了出來。

    晚飯後,林紹華將三個孩子趕去自己房間寫作業,自己則拉着媳婦回了臥室。

    “發生什麼事了?”一回屋,林紹華就問道。

    趙婉清愣了一下,沒想到被他看出來了。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告訴他,“我導師今天跟我說,我們醫學部分配了一個公派留學的名額,他想讓我去試一試。”

    林紹華聽到公派留學四個字,也是一愣。

    他坐到她身邊,問道:“那你呢?”

    趙婉清擡起頭,直視着他好看的眼眸,半晌才道:“我……唉,醫學部就這麼一個名額,想想也不會給我們這種小專業,再說了,就算真的能落到我頭上,你和孩子們都在京城呢,我出去那麼遠也不放心……”

    林紹華聽着她話裏有些沮喪又有些期待,也沒說什麼。

    等到晚上兩人躺上了牀,趙婉清已經閉上了眼,卻聽到身後抱着她的人說道:“婉清,如果有好的機會,我希望你去爭取。”

    “不要爲了我或是孩子而放棄你自己人生的可能。”

    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在寂靜的深夜裏顯得尤爲好聽。

    趙婉清半晌都沒動彈,直到身後的人將她翻過來想要去親她時,她才伸手擦了擦眼角,“紹華你真自戀,我哪兒是捨不得你?我分明是捨不得孩子們。”

    林紹華哼笑一聲,沒有戳穿小妻子的口是心非,道:“我媳婦兒好狠的心啊,竟是一點兒都不想着我啊。”

    兩人嬉笑鬧了一回,這才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睡覺。

    第二天,趙婉清按照日程安排應該來醫院實習。

    她幫着診室寫了一個上午的病歷,直到中午的時候纔等到自己的導師朱教授。

    趙婉清立馬起身,正巧朱教授也在找她,“趙婉清,你跟我過來。”

    兩人一起去了辦公室,朱教授先開口道:“昨天你說的事我都考慮過了……”

    昨天剛拿到通知時他的確太激動了,所以便沒有想那麼多。

    事實也確實如趙婉清所說,他們這個專業去競爭的希望是很渺茫的,畢竟醫學部等了這麼多年也纔等到一個名額而已……

    可就算再渺茫,朱教授也不甘心就這樣放任機會流失。

    “機會不大,但我們不能主動放棄,老師還是希望你能申請,至於能不能過,這個問題就交給學校,讓學校頭疼去吧!”朱教授的心情已經開朗了不少。

    經過了昨晚林紹華的勸導以及趙婉清自己的深思熟慮,今天趙婉清心裏也有了決斷了。

    她沒有過多的猶豫,便道:“好,我聽老師的安排。”

    “好!好好!”朱教授激動的拍了把桌子,反應過來後,又訕訕的收回了手。

    他眉飛色舞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你今天晚上,不,你現在就回去準備申請的資料,今天一天的實習我給你簽到。”

    “申請資料除了你本人的基本信息外,別忘了把你發表的那兩篇論文也帶上,還有你高考時的分數、省排名,還有你大學提前畢業、以及本科期間的綜評成績……”朱教授數着手指跟趙婉清一項一項的細說,生怕漏掉了趙婉清生平的優秀事蹟。

    趙婉清默默記下,心道這就相當於準備一份個人簡歷唄。

    這個她熟,前世找工作時沒少弄。

    當天回了家,趙婉清就忙不迭的開始準備,第二天到學校將申請資料交給朱教授時,那好幾頁的資料讓朱教授十分滿意。

    待她走後,朱教授先翻開看了一遍。

    待看到第一頁裏‘曾獲紅橋公社養牛標兵’幾個字時,朱教授額頭的神經也跳了跳。

    他昨天是不是說的……太仔細了些?

    怎麼把養牛標兵也寫上了?

    額,算了,寫了就寫了吧。

    粗略檢查過沒有問題後,朱教授立馬就往上遞了申請,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時間一晃就到了三月。

    這天,趙婉清正在醫院裏實習,前臺的小護士突然帶了個男人過來。

    “趙婉清,這個人說是來找你的。”

    “嗯?”趙婉清看了看那個戴着口罩的男人,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男人自己介紹道:“我是林紹思的戰友,他讓我來找你的。”

    趙婉清頓時明白了,讓他先坐下。

    “原來我小弟說的是你呀,在信裏不方便說清楚病情,所以我讓他喊你親自來京城檢查檢查。”

    趙婉清的態度很好,讓男人也放鬆了一些。

    “我叫李年,和林紹思以前是一個班的,後來就打散了。”李年坐在椅子上,身體挺得筆直,一看就是軍人出身。

    她笑了笑,將手套戴上走了過來,道:“口罩摘了吧,我看一下你的情況。”

    李年卻是沒動,眼裏有些猶豫。

    趙婉清見他這樣,心裏便做好了準備。

    想必,李年的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但她作爲醫生,以前什麼沒見過。

    醫生要是自己先慌了,病人豈不是更慌?

    所以,做醫生的,首先自己就得沉住氣,這樣才能給病人帶來安全感。

    趙婉清笑道:“你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吧,我們這裏是成形外科,成形外科的病人大多是來修復面部或者身體上的缺陷,你不用過度緊張,醫生比你想象中更能承受。”

    或許是她溫柔的笑容打動了李年,他伸手慢慢摘下了口罩。

    趙婉清在看到他臉的那一刻,心裏也咯噔了一下,但臉上絲毫沒有露出異樣來。

    只見這張臉的下半部分已經經過了部分修復,雖然還殘留有幾條疤痕,但還都能看得過去。

    唯一的缺陷,便是他的鼻子……

    那不是一個完整的鼻子,準確的說,李年的鼻子只有大半殘留。

    右側鼻孔上的軟骨組織完全喪失,露出一個洞大的窟窿,乍一看十分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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