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沾滿血污的臉，形如枯木的手。
還有那刺眼的白髮。
刺奴，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幹。
有一種東西堵在喉嚨，讓他不吐不快。
即使心性過人，也是個年輕人啊，刺奴不大啊。
沙啞着聲音吼了一句：
“崇平城的年輕人死絕了嗎？大漢的年輕人死絕了嗎？一羣老兵再次上戰場！哪個腦子長泡的出的主意！”
這話，說的有些重。
但是屠柏臉上和老兵的臉上卻十分的尷尬。
屠柏看着刺奴鳴不平的怒意，和那過分年輕的臉蛋，知道這個年輕的小將是好意，這才幽幽的說道：
“本將下的命令。”
說着把之前自己安排訴說了一頓。
蘇武，和一些先鋒軍士兵也聽到了刺奴的怒吼，以爲出什麼事情了，都往這邊聚集。
當他們看到這羣老兵的時候也愣住了。
都能當自己爺爺了吧？
刺奴，不解！
“爲何這麼做？你們已經爲國家奉獻了一輩子了，老了可以享受了啊，你們就算是帶着家小走了，太子殿下，陛下都不會怪罪啊，甚至可能還會嘉獎你們。”
刺奴太清楚劉進的性格了。
如果知道有這樣的人在，肯定要好好的嘉獎的。
屠柏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一絲的追憶。
伸出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的右手，指着城頭上在微弱的月光下可以勉強看清楚的漢旗說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差點淚崩的話：
“那面旗幟，守了一輩子了，到老了不想丟了！”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不知道多少先鋒軍將士落淚。
這是一羣多麼頑強，愛國的老兵啊。
蘇武心下複雜，自己覺得在匈奴放羊放了十幾年有些委屈，可是跟這羣老哥哥們相比，一輩子戍守在大漢的最邊疆，保持着大漢的威懾力。
又算的了什麼？
之前被太子殿下吹得，有些飄飄然的蘇武，給自己總結了四個字。
啥也不是！
功勞沒有，反而跟李陵玩多了，迷路了。
不過，蘇武慶幸，自己迷路了，不然又怎麼能發現這麼一羣可愛的人啊。
屠柏說完，臉上露出了一股輕鬆的神色：
“這些年大漢的威懾力明顯不如從前了，之前我還在擔心，現在我可以放心了。”
欣慰的看了一眼這羣如狼如虎的年輕先鋒軍們。
曾幾何時，他也是風華正茂，曾幾何時他們也是熱血青年。
曾幾何時，他們也曾擁有壯碩的身體，嫺熟的技巧，殺的乾乾淨淨！
現在，屠柏感覺，壓力都小了很多。
刺奴深吸一口氣：
“屠將軍，受刺奴一拜！”
“請您務必帶着人跟刺奴回長安，或者去犍爲見一見太子殿下！”
“實不相瞞，這次其實能來崇平城完全是個意外，我們不會久留的。”
屠柏一驚：
“什麼？見太子？離開崇平？”
“不行，不行！我等沒什麼功勞，哪裏有資格。”
“再說了，戍邊的將領，沒有虎符軍令，怎敢輕易放棄自己的職責。”
刺奴又說一句：
“我就是太子殿下的家奴，深知太子殿下身邊需要您和這羣老哥哥們一樣的人，您必須跟我們走。”
“我知道您的顧慮，是不是擔心南越人捲土重來？”
說着眼中露出了殺氣。
屠柏的眼皮子直跳，好大的殺性！
只是，太子殿下的家奴？
家奴當了將軍？莫不是跟當初的大將軍有一拼嗎？
但此時明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我再考慮一下。”
刺奴沒有逼迫，他知道，他想帶走，那就是必須帶走。
站直身子，轉頭喝了一聲：
“向老兵敬禮！”
刷！
所有人兵器朝前，目視老兵。
屠柏等人，有的已經眼角泛出淚花。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刺奴等人打掃完戰場已然深夜，這還是有城內回來的青壯幫忙，殺人他們不是很在行，可是幹活都還行。
打掃戰場也是很麻利。
都是軍中的子弟，後輩，對於這些不陌生，雖然沒親歷過，但是都聽父輩吹牛的時候說過戰場的一些事情。
這倒是給刺奴等人減輕了負擔。
整個崇平城外，屍體燒了一夜，臭烘烘的屍體燒焦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死去的老兵們也被兒子，同伴，好生的安葬。
城外之前壯烈犧牲將士埋骨之地又多了幾百個同袍，可能在天國那，這些老哥們正在喝酒划拳也說不定。
忙完了之後，刺奴才有時間聽戰報。
只是臉色有些怪異：
“這戰報沒作假吧？”
蘇武，明明是一把手，如今幹成了助理，也是個人才。
抽一抽嘴角，說了句：
“真的，我也懷疑過，昨夜我甚至還親自去臨時的安置點點名了，都在！”
刺奴傻眼了。
嘴裏喃喃自語：
“這羣越人是得多菜啊！”
戰報上清晰的寫着
【敵四萬潰敗，殺敵八千，俘虜一萬，我方戰損三十匹馬崴了腳！】
荒唐！
真是荒唐！
刺奴就沒打過這樣的仗！
戰損只有三十匹戰馬崴腳，太滑稽了，刺奴看着昨天那聲勢浩大的越人，還以爲要折損些兄弟呢。
沒想到這麼輕鬆。
只是這戰報該怎麼給太子殿下報告啊，真的跟假的一樣。
刺奴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
“就沒有弟兄們崴腳或者被流矢射中，實在不行受點小傷的也算。不然這戰報沒法寫啊。”
在大漢兩個莊戶爭水還得有個死傷呢，到自己這打了一場仗，連個傷亡都沒有，說出去誰信啊。
蘇武無語的看了一眼刺奴：
“脫力的算不算！”
“有一百個兄弟脫力了！”
刺奴看着蘇武的樣子，心底徹底的涼了。
暗自罵道。
南越，你是得多菜啊！
不過，沒傷亡就沒傷亡吧，不死人總是好的。
就這麼寫戰報，愛咋咋的吧。
“行，就這樣吧，安排下去，休息一日，然後派出斥候隊找那些婦孺，帶回來。”
“另外，準備糧草，咱們要一路殺到那個跳脫的南越腹地！”
不能白來一趟，來就要給他來個疼的。
上次大漢派兵過來，讓南越老實了二十來年，這次刺奴定個小目標。
殺一半南越人，先老實個三十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