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你看看我這身衣服怎麼樣?”
衛子夫每次都是十分順從的說着安慰的話。
“您是臣妾心中最英武的帝王了,穿什麼都好看。”
劉徹失落的點點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頭髮白了,眉毛也白了,哪裏還有什麼英武啊。”
嘆口氣,宛若孩童一般:
“唉,你說我這副模樣,姐姐還能認出我嗎?”
在他的記憶中,姐姐是那麼的美麗善良大方。
而自己就是個皮猴子。
這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很久沒有體會到了,自從竇太后,和母親故去以後,很少能有讓他失態的了。
衛子夫輕輕的拍着自己男人的肩膀,輕聲安撫道:
“認得,一定認得。放心吧。”
“還有多久才能到啊。派出去的探馬沒有回報嗎?”
劉徹明知故問的問道。
衛子夫把說了千萬遍的話,再次重複:
“快了,快了,就快到了。”
另一面的南宮內心也激盪不已,輾轉半生,終於回漢,是一種什麼體驗?
可能只有那些飄零在外的人才能體會。
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從芊芊少女到白髮蒼蒼,南宮的一生也是波瀾壯闊。
“咳咳!”
南宮咳嗽了兩聲,一旁隨侍的匈奴侍女急忙湊上去:
“大閼氏,您怎麼了?”
南宮輕輕搖頭:
“沒什麼。”
“以後別叫我大閼氏了,叫婆婆也好,叫公主也罷,什麼都行。”
到了漢地,以後沒有匈奴的大閼氏了,這輩子她也不可能回去了。
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匈奴侍女自然不敢拒絕。
七日以後,一輛掛着大漢龍旗的專列,從遠處隨風而來,路上凡是有守衛的地方,必然會有人行禮注目。
大漢龍旗,不是誰都可以掛的。
而上面那個大寫的劉字,更是代表着皇室專用,雖然不知是誰,可也知道,這裏面是皇家的某位。
專列前後負責警戒的護衛們,也是越發的緊張。
生怕臨近出了什麼問題。
南宮從進入輪臺以後,也如劉徹那般坐立不安,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好了許多,就是比較焦慮。
不時的開始撩開簾子瞧着窗外,神情複雜。
顯然在外半生的南宮也近鄉情怯了。
“殿下,您歇會兒吧,今日正午之前必定能到輪臺的。”
若不是照顧南宮身體,還可以更快的。
南宮深吸一口氣,閉眼假寐起來、。
當專列的司機已把車穩穩的停在了車站裏,有人輕聲呼喚:
“公主殿下,到站了。”
南宮猛地睜開雙眼,顫抖着聲音問道:
“到了?”
有驚喜,有幾絲恐懼,也有幾分膽怯。
侍女點點頭。
“到了。”
而這時,早有護衛和劉進派來的蘇武,快步的走到了南宮車駕之側。
蘇武激動的喊道:
“公主殿下,到家了!”
“臣蘇武奉太上皇及太子之命,恭請公主殿下!”
當初,牧羊之時,南宮對他可沒少照顧,即使那時候她還不是匈奴的大閼氏。
這也是劉進派蘇武來的原因,有熟悉的人總會讓人產生幾分陌生感的。
南宮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出了專列,只見專列之外,一條一望不見盡頭的紅毯宛若一條紅色巨龍從南宮的腳下,一直通到一處高臺。
高臺上隱約間可以看出一些人影。
紅毯兩旁,更是早有分站兩側的宮女,手持花籃恭敬的等着。
蘇武一躬到底,等待着南宮的召見。
南宮看到蘇武的時候,也是很驚喜:
“蘇中郎將,好久不見了啊。”
南宮感慨的道。
蒼老的聲音,讓人心疼。
蘇武點點頭:
“託公主洪福,殿下重視,武負責此次迎接我大漢公主歸漢的儀式。”
蘇武現在作爲西域地區最高的長官,負責這個正合適。
儀式?
倒是南宮心中有些不解,還需要什麼儀式嗎?
她現在只想見到劉徹啊。
幾十年未相見啊,那種對骨肉親人的想念,深入骨髓,無數個寒冷的日夜她也想過放棄,一死了之,可爲了那個剛剛當上皇帝,還未掌控朝政的弟弟,她都忍耐了下來。
“那就有勞了。”
蘇武見到南宮沒什麼疑問,鬆了一口氣。
對着後面早就準備好的宮女,快速的吩咐道:
“趕快去帶公主換衣服,梳洗。”
一旁早就準備了多時的中年宮女和一些年輕的宮女湊上前來:
“請公主隨婢子來。”
幾人攙扶着,把南宮從車架上接了過來,踏在紅毯之上,緩步朝着早就準備好的臨時房間。
這些都是這些天,趕工建造的。
而南宮踏上大漢的土地時,感覺腳下的土是那麼的舒服,更讓她驚喜的是紅毯上居然繡着她最喜歡的花,茉莉花。
頓時,眼淚奪眶而出。
她知道,她知道,這是弟弟準備的。
肯定是弟弟。
在大漢,已經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喜好了,只有弟弟知道。
“這是...”
看到南宮的異樣,中年宮女恭敬的回道:
“公主,這是太上皇親自準備的,據說輪臺城的紡織作坊這幾日可是忙壞了。”
中年宮女是劉徹從長安帶來的,也是衛子夫身邊的人。
地位很高。
所以能知道一些事情,這也是劉徹讓她過來的原因之一。
南宮明明心裏歡喜的很,嘴上卻說道:
“太勞民傷財了,我一個老婆子何德何能啊。”
中年宮女微微一笑,也不爭辯。
只是輕聲訴說:
“公主,這您可想錯了,咱們現在走的這部分紅毯是由輪臺城內的百姓自發編織的。”
“前面那一段是原龜茲人,現大漢新民編織。”
“那一段是由烏孫...”
隨着中年宮女的訴說,南宮明白了,這哪裏是什麼紅毯啊,明明就是自己的弟弟在向姐姐‘邀功’啊!
一段段由不同民族編織而成的紅毯,正是劉徹在跟自己說。
姐姐,瞧瞧這是我這些年做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