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風吹拂，嬴虔青銅面具旁髮絲飄動。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火把光亮的緣故，原本花白的頭髮似乎變得更黑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黑伯小心翼翼詢問道：“長公子，您感覺怎麼樣了？”
嬴虔抿着脣，並沒有迴應。
咚！
突然，一聲異物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地上，一個青銅打造的指套掉落了在地上。
指套打磨光滑,顯然已經使用很多年了！
黑伯撿起地上的青銅指套，臉上露出激動之色！
“這，這是……！”
嬴虔看着指套，抿着脣並沒有說話。
目光卻透着凝重，緩緩擡起了手掌。
手掌略顯粗糙，似乎並沒有特異之處。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小指的顏色似乎更爲光澤，皮膚看起來也更細膩一些！
嬴虔看着手指,聲音激動道：“斷指,真的重生了！”
黑伯手握指套，蒼老的臉上也露出激動之色。
嬴燁只是靜靜看着，臉上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對於這根斷指，他在歸來後也是略有耳聞。
當年自己出海後，公父被魏國狼毒箭射殺。
在臨終的時候，對於秦公之位是斟酌良久的。
本來，按照立長制的話，應該是讓嬴虔繼任秦公之位的。
畢竟，嬴虔是長公子，又隨公父征戰沙場多年，履歷軍工。
在士族中也頗有威望。
甚至以甘龍爲首的老士族還暗中推動想要嬴虔繼位。
可當時的秦國羸弱,又敗於魏國，急需要休養生息。
經過再三斟酌後，才選了仲公子嬴渠梁繼位！
但老君上對嬴虔並不放心。
甚至將其召至榻前，暗中埋伏了刀斧手，逼迫其立誓證明！
嬴虔也是一條漢子,當即切掉了小指立誓,絕不覬覦秦公之位！
也正是有了嬴虔的威望鎮壓,才讓二弟嬴渠梁坐穩大位。
又支持變法，纔有了秦國之後的富庶強大！
雖然爲了報復而殺了商鞅，但在整個變法富強的過程中，嬴虔是功不可沒的！
在嬴燁看來，大哥的斷指，也正是自己的處境。
若是當年沒有駕船出海，恐怕自己也少不得要剁掉一根手指立誓了！
甚至以他對公父的瞭解，爲了避免出現兄弟相殘的局面，暗中把自己給弄死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也是嬴燁當年選擇急流勇退，離開這片土地的原因。
至少保住了兄弟情，也讓秦孝公有了一展抱負的機會。
捫心自問，他不認爲自己當了秦公就比二哥做得好！
所以，看到嬴虔斷指重生，心裏也爲他感到高興。
更重要的，是證明了丹藥的確有用！
嬴虔藉着火光，盯着新生的手指看了好久。
然後……
顫顫巍巍的雙手小心翼翼取下了百年未曾脫下的青銅面具！
燭火映照下，一張多年未見陽光，皮膚稍顯蒼白,看起來約莫五十來歲的男子相貌顯露了出來。
嬴虔放下面具,雙手小心翼翼在臉上摸索。
顫抖的雙手向着鼻子靠近。
終於,手指觸碰到一個凸起。
顫抖的雙手一頓，隨即激動的確認起來。
嘴裏還不住嘀咕：“真的，真的長出來了！？”
啪！
打了一個響指。
五更瞬間會意，一路小跑飛快取來了一面銅鏡抱在胸前。
嬴虔看着銅鏡中完整的面容，雙目滋潤，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對於一個真性情的漢子，別說斷指，就算缺胳膊少腿也眉頭都不皺一下！
可被割去鼻子，成了他百年的痛！
是王室子弟最大的羞辱！
如今面目恢復，又怎麼能不激動呢！
“好了，好了，真的長出來了…！黑伯，你看是不是真的？老三，我不是在做夢吧？”
嬴虔太過興奮，嘴裏不住囉嗦詢問。
就彷彿害怕是一場夢，等到夢醒之後，又會再次失去。
一百多年歲人了，此刻竟然開心得像個孩子！
在場的人只是靜靜看着，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雖然他們沒有經歷過容貌被毀，但也知道那種臉部殘缺會有多麼的自卑！
過了好一陣，嬴虔才逐漸從興奮中平靜下來。
但還時不時問其他人，臉上的鼻子是不是真的！
噠噠噠~
忽然
一名僕役匆匆跑了過來。
恭敬的彙報：“啓稟君上，大王以及太后和呂相爺到了！”
嬴燁微微頷首，開口道：“請他們進來，通知下去準備開飯咯！”
隨着命令下達，僕役們開始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至於秦王和秦國兩位最頂尖的權臣光臨。
若是換了其他臣子家裏，恐怕是榮幸之至！
早就站在大門口迎接了！
可是在場的人則絲毫沒有放在眼裏。
嬴虔還不忘好奇的詢問：“這口鼎是做什麼的？燉肉的？”
一個個目光盯着被一盤盤端上來的美食，壓根沒有關注走進來的一行人！
誰讓他們都是長輩呢！
果然
身穿華服的三人在僕役引路下來到花園。
對於宅子的主人沒有親自迎接一事，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滿。
甚至一個個臉上掛着笑容，好像能被邀請赴宴，還很榮幸一般！
嬴政身穿普通華服，沒有半點秦王的架子，上前主動行禮道：“政兒見過叔祖，黑伯……。”
忽然
嬴政看着坐在石凳上的人，神情一怔。
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瞪大眼睛仔細端詳了片刻，還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嬴虔多年來一直忌諱被人盯着臉看。
即便現在已經恢復如初，依舊感覺渾身不自在。
眼睛一瞪，粗聲粗氣道：“小子，盯着老夫作甚？”
嬴政聽到熟悉的聲音，又看了看桌上的青銅面具，終於確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您…您是…！？”
驚訝之下，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連呂不韋和趙姬都驚訝得瞪大眼睛。
讓殘缺的面部恢復如初，這簡直就是仙人的手段啊！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駭之情。
嬴虔面部殘缺了百年都束手無策，可自從那位歸來以後，殘缺的鼻子就重塑了。
如果說和那位沒有關係，誰信？
嬴燁將兩人的驚駭和忌憚盡收眼底，脣角上揚。
淡然笑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點火上硬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