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蕭蕭落木 >第63章 漫長一日
    作者有話要說:</br>大動干戈的一日終於結束了,主要人物和隱藏人物基本上都在這一天出過場了。

    下一章掉線許久的主人公之一李牧同學回到主線,並將持續在線了

    秦蕭蕭和關山度在東抱院議論着劍之九境的當口,將他們二人帶來許府的主人公蕭誾誾已經從花廳回來,回到了自己在許府的住處,楊柳兒和梧桐兒忙不迭地收拾着從江南帶來的大包小包,完全不覺天色已晚,夜幕深沉。

    “很晚了,就先把今兒要用的東西理出來,剩下的明日白天再理吧。”蕭誾誾看着埋頭整理東西的侍女們,和聲細語地說。

    “旁的就罷了,咱們從家裏帶給許府各位主子的禮物可得緊着送出去,不然失了禮數,別人會在暗地裏議論蕭府沒規矩的。”梧桐兒比蕭誾誾和楊柳兒大幾歲,一副說一不二的架勢。

    聽了梧桐兒的話,原本想停下來休息一陣子的楊柳兒看着攤在手邊的一大包東西,繼續彎着腰在一旁默默地收拾起東西。

    蕭誾誾看着全情投入忘我整理的楊柳兒和梧桐兒,輕嘆一口氣,情知她們比自己更注重維護蕭家的臉面,不再多言,默默地幫着她們一道整理起未歸納好的東西來。

    閒來無事,年紀小的楊柳兒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好奇地向自家小姐蕭誾誾詢問道:“小姐,關少俠的那位師姐看着凶神惡煞的,爲什麼要把她一塊帶回府裏啊?”

    梧桐兒在旁點點頭,附和道:“在車裏幫着秦女俠換衣服的時候,我無意間見到她身上的傷疤,大大小小的,得有十幾處呢,看着可嚇人了。”

    蕭誾誾不這麼覺得,她雖然是個閨閣小姐,但是膽色驚人,對於秦蕭蕭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子並無戒心。相反地,當她聽關山度說了秦蕭蕭是爲了從仇府惡奴手中救下那兩名女子才受的傷,十分爽快地邀秦蕭蕭與她同乘一車,以免走動時牽引傷口,加重傷勢。

    “那些傷疤,都是秦女俠勇敢的見證。”蕭誾誾說道,“你們沒聽關少俠說嗎,她是爲了救那兩個女奴才受的傷。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當時被人追趕着的是我們,她的出現不啻於神兵天降,還會在意她是否兇惡,是否傷痕累累嗎?”

    楊柳兒和梧桐兒想起了自己入蕭府前在家鄉被人追債、東躲西藏的日子,不禁頻頻點頭,深有同感。

    蕭誾誾接着說道:“如今這世道,生存不易,我們女子想要安身立命,更是難上加難。我倒希望世間女子,多一些像秦女俠這般頂天立地、行俠仗義的巾幗,少一些像我這般寄人籬下、身似飄萍的菟絲。”

    蕭誾誾說得傷感,似是觸動了愁腸,梧桐兒忙開解道:“小姐這話說差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家再不濟,到底是江南的名門望族,不會讓小姐受委屈的。再說了,李家是鐘鼎之家,李大人更是青年俊彥,正得人望,日後小姐嫁了過去,喫穿用度自然不缺,就是做個一品夫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楊柳兒附和着點點頭,李大人如今可是長安城炙手可熱的香餑餑。雖說他前頭亡故了兩位夫人,遺下了三位年幼的少爺小姐,身邊也有幾位照應衣食起居的妾室,但按老爺夫人的話來說,自家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前頭訂了娃娃親的那位府上又出了那樣的事。李府能屬意選蕭誾誾續絃,是蕭家滿門天大的福氣。

    蕭誾誾顯然沒覺得這是什麼好福氣,她人是來了長安,心還在爛柯山上拴着。才說了沒一會兒話,神情便飄忽起來,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楊柳兒和梧桐兒對於自家小姐這樣的表現早已見怪不怪,低着頭繼續整理明兒要送去李府的禮物來。

    小院靜悄悄的,主僕三人忙着自己的事情,倒也不覺得冷清。在江南,楊柳兒和梧桐兒習慣了出神發愣的蕭誾誾,她總是這樣靜悄悄地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蕭誾誾的時間停留在了永成十五年,那兒埋葬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和青蔥歲月。自那以後,她的世界再無未來,只有過去。

    過去,過不去。

    許彥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他欣喜地拿着一屜冒着熱氣的藕粉桂花糕,想要帶給表姐嚐嚐。他站在院子裏兩棵碩大芭蕉樹的陰影之下,看着月光下出神的蕭誾誾,她是那麼美,又那麼空洞。

    楊柳兒和梧桐兒發現了許彥的到來,剛想站起身來行禮,許彥擺擺手,不讓她們打擾到蕭誾誾,將糕點輕輕在石桌上放下,準備離開。

    一個小廝飛也似地跑進來,向許彥稟報道:“少爺,李大人來了。”

    蕭誾誾一下子回過神來,機械地微笑着,側耳聽着許彥和那小廝的對話。

    “哪位李大人來了?”許彥有些不耐煩,厲聲問道。

    小廝的頭低得更低了,回答道:“李詩裕,李大人來了。”

    “李相深夜到府,可有說所謂何事?”許彥問道。

    小廝搖了搖頭:“不曾,老爺現在前廳招待李大人用茶,只說叫少爺您過去呢。”

    許彥回望了一眼蕭誾誾,她對於李詩裕的到來沒有任何表示,倒是一旁的楊柳兒和梧桐兒,面上流露出期待的眼神,想要見見這位未來的姑爺。他對蕭誾誾說:“四姐姐,夜深天涼,早些歇着吧。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前廳裏,許隱和李詩裕喝着茶,說着話,一個是幾朝老臣,一個是本朝新貴,兩個人精難得地坐在一起說話,倒也不覺得長夜漫漫、月色悽悽。

    許彥趕到時,兩人正巧聊到了李詩裕與蕭誾誾的婚事,只聽許隱說道:“誾誾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要不是當年出了那檔子事,也不至於耽誤了她這麼多年。不過兜兜轉轉,還是李蕭兩家締結秦晉之好,把她交給你照拂,我和她父母都很放心。”

    許彥沒有聽到李詩裕的回答,不過以他多年來對李詩裕的瞭解,他一定維持着客氣疏離的微笑,點頭不語,用沉默迴應着父親許隱。這份緘默在別人眼中是默許,只有他知道,李詩裕的緘默代表着不置可否。

    說穿了,對於李詩裕而言,誰會成爲他的續絃都無關緊要。他歷來政務繁忙、甚少在家,他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幫他打理家事、交際應酬、照顧幼子、贍養長輩的妻子。至於那人是蕭誾誾還是李誾誾,毫無分別。

    蕭誾誾嬌花照水般溫柔的臉龐浮現在許彥心間,他憤怒了,他在心裏深深地爲蕭誾誾不值,她的大好年華不該被禁錮在李府的後院裏,她應該留在許家,和真正關心、體恤她的親人待在一塊。

    許隱留心到屋外的腳步聲,站起身來,看到了門外踟躕的許彥,笑着對李詩裕說:“他來了,你們年輕人在一塊多說說話吧,我這把老骨頭要先回去歇着了。”

    李詩裕立刻站起來,和許彥一道目送許隱離開,直到許隱的背影消失不見,兩人才互相行了禮,分別落座。

    這兩人,論起來都算得上是世家子弟裏的翹楚。李詩裕出身趙郡李氏西祖,家世顯赫,世代簪纓,人才輩出。李詩裕的祖父官至御史大夫,封贊皇縣公;父親曾兩任宰相,封趙國公。常言道,虎祖犬孫,可還有句話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顯然,李詩裕就是後者。

    與根基深厚的李家相比,許彥的家族不遑多讓。不單如此,許彥的父親許隱尚陽朔公主,細論起來,當今聖上還得稱許彥一聲表叔。

    相似的家庭背景、相似的成長環境、相似的人生軌跡。如今,許、李兩家又因爲李詩裕和蕭誾誾的議親極有可能親上加親。若是蕭誾誾嫁到李家,李詩裕就將成爲許彥的表姐夫,兩家的關係更上一層。

    然而,年齡的差距橫亙在兩人之間,長達十歲的年齡差使他們難以親近起來。當許彥還在牙牙學語時,早慧機敏的李詩裕已經名滿長安;當許彥憑藉他的才學初露鋒芒之時,少年老成的李詩裕已經進入朝堂,贏得了立錐之地;當許彥靠着祖輩蔭庇始涉政壇之時,獨當一面的李詩裕已經擺脫祖輩的光環,開創了屬於他自己的政治天地。

    這世間萬事,彷彿一步錯過,便步步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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