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剛剛就在牀頭,卻莫名其妙跑到了桌上。
我以爲自己看錯了,又朝桌上看了一眼,水杯靜靜地放着,水面還沒完全平復。
見鬼了!
我瘋了似的跳下牀,打着光腳往門口衝去。
剛開門,我就渾身一震。
熊大和謊話精直挺挺地站在門口,像兩尊門神。
“你們幹嘛?”我捂着胸口吼道。
熊大朝我房間探着腦袋:“我們找……”
謊話精立刻扭頭瞪了他一眼,熊大有種被噎到的表情,餘下的話都吞回肚子裏。
謊話精眼珠咕嚕轉着:“表姐,沒什麼,我們玩呢……”
她朝我房使了個眼色,轉身跑到院子裏玩跳格子。
我疑惑地回頭看看,難道,她看得到我房裏的東西?
我走到他們身邊,裝作很感興趣的看着他們玩。
他們又笑又叫特別開心,哪裏像剛死了兄弟?
我細細回想,好像除了前兩天,他們傷心得哭鼻子,回到他們自己家後,我就沒見他們掉眼淚。
特別是出殯時,我都紅了眼睛,他們倆卻絲毫沒有悲傷。
再沒心沒肺,也不可能這樣吧!
我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們。
謊話精和熊大排着隊跳格子,跳完一遍後,他們都會站在一邊等着,看着是在休息,但眼睛卻直勾勾地在地上移動,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正在玩着。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開口問他們:“你們在看什麼?”
熊大和謊話精對視一眼:“沒什麼……”
然後飛快地跑開,鑽進了堂屋裏。
“喫飯了……”我爸叫了一聲,端着一盆土豆飯走來。
飯桌上,我一直盯着那倆小傢伙。
他們一邊喫着,一邊悄悄用筷子夾着肉和飯,往桌底下伸去。
筷子收回來時,上面的東西都不見了!
我暗暗吸了口氣,難道這下面藏人了?
我的手有點發抖,快速地彎下腰。
對面的桌子腿邊,有團小小的模糊影子,猴兒似的蹲着!
一眨眼就消失了!
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我噌的站起來。
桌上,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我。
老爸筷子一放:“怎麼了?”
我慌亂地朝他擠眉弄眼,示意桌子底下。
老爸一臉懵:“你眼睛怎麼了?”
我簡直要被他氣死,開口道:“我看到桌子下有人。”
所有人都被定住了,特別是姑爹,老臉煞白煞白的:“小玉啊,你……瞎說什麼,桌子下怎麼會有人。”
他皮笑肉不笑,腿往桌子腿那踹了一腳。
我看在眼裏,這一家子絕對有古怪!
我沒有硬剛,而是沉住氣:“哦,興許是我眼花了吧!”
然後隨便吃了幾口,去廚房拿碗,給姑媽盛飯送去。
姑媽整個人又瘦了一圈,不過精神頭比之前好了,也願意喫飯了,只是眼神有點怪怪的,總往我身後瞟,嘴角一抽一抽的笑。
我好幾次回頭,身後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氣氛莫名的詭異,我有些毛毛的,也不敢再待。
我的頭皮瞬間繃緊,怎麼離開的,我完全沒印象……
回到房,我掏出包裏的骨牌:“青泠,你教我怎麼開眼吧!”
骨牌震了震,像過電般,我掌心麻了一下。
“你叫我什麼?”
我反應過來:“師……師父!”
“沒大沒小。”青泠罵了一聲,兇巴巴的:“想開眼,出門摘兩片柳葉回來。”
我跑到小河溝邊,摘了好幾片柳葉。
回來後,青泠沉聲教了我一句口訣:“把柳葉貼在眉毛下,念口訣。”
我二話不說,把柳葉按在眼皮子上,磕磕巴巴地念起來。
再次睜眼,我興奮地環顧四周,隨即失落道:“好像沒什麼變化……”
難道我失敗了?
我陷入了自我懷疑,這時,房門吱的一聲被風吹開,我擡頭望去,門框邊,有個黑色的小腦袋,一點一點探出頭來。
“熊大,幹嘛呢,不帶這麼嚇人的。”我吼了一嗓子。
一雙沒有眼白,全是眼黑的眼珠露出門框:“臭……表……姐……是……我…………”
聲音幽幽的,語速特別慢,就像來自陰曹地府。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接着咚咚咚的一通亂響。
熊二!
門口那個人是死去的熊二!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可思議地看着柳葉,我成功了!
但很快,我就高興不起來了,熊二嘿嘿地怪笑兩聲:“你看得見我……”
他閃進門內,我都沒見他的腿動過,就像是飄進來的。
“臭表姐……”熊二的臉在我面前腐爛,皮膚一塊一塊地脫落,紫紅色的肉裏,好像有一些白色小點點,在上下翻涌。
意識到那是什麼,我捂着嘴差點吐出來。
見我被噁心到,熊二壞笑了好幾聲。
我攥着拳頭,他活着的時候調皮搗蛋,死了還故意嚇我,看他能耐的……
我的心火噌噌往外冒,抄起拖鞋就往他臉上拍。
熊二啊的一聲,雙手本能地護着腦袋。
我手臂一晃,拖鞋底從他身上穿透過去。
我……我居然忘了他是鬼!普通的東西根本打不到他。
熊二愣怔了幾秒,然後把手放下,略有些得意地朝我吐舌頭:“臭表姐,有種你來打我啊……”
我氣得肺疼,正愁找什麼東西對付他,青泠慢吞吞的說:“滴點血在拖鞋上。”
我瞭然於心,立刻咬破了嘴皮子,抹了一點血。
熊二在我面前上躥下跳,我一拖鞋呼過,他的笑意還在臉上,下巴突然被我打歪,拍飛到了牆上。
“我一個大活人,能被你這小鬼欺負了?”我抄着拖鞋,追着他滿屋子跑。
熊二被打得嗷嗷叫:“臭表姐,我不和你玩了……”
他哭着鑽進了牌位裏。
我把拖鞋丟下,拍了拍手上的灰:“算你跑得快,再有下次,我打不死你!”
我穿上鞋子,正打算回房,面前神龕上的紅燭,噗的一聲躥起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