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一定見過，悄聲地跟了上去。
老村長的把菸頭掐滅，跟旁邊的白鬍子老頭交換着眼色，老頭安排大家散了，而村長跟走在我前方，朝那間暗房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確定無人尾隨，很快便合上房門。
“蛇君……”
老村長顫顫巍巍跪下。
我站在身側，聽他嘴裏喚着蛇君，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
他是……沈君心？
我怒目圓睜，盯着面前的背影，輪廓高大挺直，就像廷俊的樹木，跟沈君心肆意隨性的站姿完全不同！
倒像是記憶中的另一人……
我躡手躡腳繞過老村長，走到男人的身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腰間別着的那塊白玉的平安扣，微微閃着寒光。
這是蘇韻的東西……果然是他！
一股強烈的厭惡油然而生，我下意識地往後退縮。
他怎麼會在這兒？還有，老村長爲什麼要叫他蛇君？
蘇韻嘴角勾勒出一道淺淡的弧度：“這女人太不聽話，看來……只能讓那孩子提早出生了……”
他語氣很沉，仿若深不見底的寒潭。
老村長渾身一哆嗦：“蛇君大人，咱們村就靠您了，您說什麼時候生，就算剖腹取子，我也會照辦。”
蘇韻滿意地把玩着玉佩的流蘇：“你們最近派人守着村口的那口龍井，一旦水位下降，水裏的鯉魚死亡，就立刻敲響儺鼓。”
“是……”
“記住，你們村的人，能否解除詛咒，就看這個娃娃了！”
老村長繃得很緊，感恩地朝蘇韻磕了三個響頭：“多謝蛇君大恩大德，小的銘記於心，沒齒難忘。”
蘇韻緩緩融入到黑暗中，徹底消失不見。
他走後，老村長出去交代幾句，村裏幾個叔伯便輪流去守那口水井。
我也跟着到了村口的喬木下，果然開鑿了一口水井，這口井異常狹小，只能勉強放下一隻水桶，井口垂着一根手腕粗的鐵鏈，一直延伸至水中。
我站在井口往下一望，一道銀光閃過，隱約可見水光。
我好奇地打量着這口井，我們村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水井，還取名叫龍井。
三個守井的年輕人打着撲克，在玩鬥地主。
“順子……”
“要不起……”
“誒你說，這口破井有什麼好守的，裏面的水也不能喝，井口那麼小，人也進不去，難不成，是裏面有東西啊？”
我盯着他問話的男人，那人也很眼熟，我仔細看着眉眼輪廓，這……這不就是年輕般的張叔嗎？
張叔雖然腿斷了一支，但模樣卻長得很是周正，他丟下四個三：“炸你！”
然後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我聽人說，這井水裏確實有東西，好像這鐵鏈能通到一個很深的地方，裏面鎮壓着一個妖怪。”
其他倆人，一個嗤之以鼻，一個嚇得瑟瑟發抖。
另一個黃毛瘦削的小年輕，指甲剔了剔牙：“我纔不信這些鬼話，不如，我們撈撈看，我就想試試看，這鎖鏈到底有多長。”
他丟下手裏的牌，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摸勻後抓住了鐵鏈。
張叔和另一人嚇得臉色煞白，張叔一瘸一拐走來：“劉老狗，你別瞎來，村長交代過，不能靠近這口水井。”
“走開，就你這樣，跟個鵪鶉似的，村長叫你去喫屎，你喫不喫？”
黃毛開始拉着鎖鏈，不斷不斷地往上拽。
嘩啦啦……
鐵鏈撞擊着井壁，緩慢地往上蹭着，彷彿沒有盡頭……
黃毛的胳膊都快斷掉，地上的鐵鏈堆了好幾百米，都沒見到底。
這時，黃毛也覺得害怕，張叔和另一個年輕人嚇得煙都點不着。
“這……這累死人了，無聊，我就不看了！”他鬆開手，用腳踹着鐵鏈滑落至井中。
幾個人心有餘悸，坐在了稍遠一些的草地上。
“太可怕了！”張叔看向那口井。
正發着呆，一團綠色的薄霧從井口飄來，鑽進黃毛的鼻子裏，黃毛頓時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地打滾。
他們嚇壞了，老張指着王婆家的方向：“快，快去請王婆……”
畫面戛然而止，我不知道黃毛之後怎麼了，印象中，似乎沒見過黃毛號人物，該不會是……人沒了吧？
我背脊發寒，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見到一個很可怕的場景。
血月當空，照得大地一片暗紅。
村子裏的人遊魂般走出房門，原本無人的街道，悄無聲息地擠滿了人……
這些人墊着腳尖，腳後跟懸空，機械地朝着我家的方向走去。
他們一圈一圈圍在我家附近，面朝我家的屋子，雙膝跪地，嘴裏嘰嘰咕咕地念着什麼。
“求天憐憫，賜我靈藥……”他們喊着口號，一聲蓋過一聲，浪潮般涌向我的家小院。
我越過人羣，腳步如風，飛快地走進屋子裏。
老爸緊張地不斷踱步，老村長拄着柺杖，面露寒意，緊緊地盯着房門。
房間裏，幾個中年婦女進進出出，傳來媽媽的哀嚎。
“不行啊，孩子還沒足月，是腳朝下，根本出不來。”
老村長哆哆哆地敲着柺杖：“蛇君說了，血月難求，就算是給我剖開肚子，也要把那孩子取出來！”
穩婆嚇得嘴皮子發顫：“這不行，你們找別人吧！要是鬧出人命，我可負不起則。”
老爸也哀求着：“村長，要不我去借車，用拖拉機把人送到縣醫院去，咱們去開刀好嗎？”
“不行！蛇君說了，不能離開村子半步！你有本事，就把人手術醫生給我們請村裏來。”
我爸頓時哭喪着臉，他一個種地的，哪裏認識什麼醫生啊。
老村長見所有人猶猶豫豫，突然眼珠一瞪，把心一橫：“我來！我親自動手！”
見他要進去，老爸趕緊伸手攔住：“不行！這樣瑤瑤會死的！”
“爲了我們村，犧牲一個外人，又算得了什麼？”
老村長上手推着老爸，面前的人紋絲不動，築成一道銅牆鐵壁。
“你……”
老爸咬着牙，眼底迸出不容置疑的堅定：“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許傷害瑤瑤。”
“真是綠帽子戴久了，還融入角色了不是？”老村長嘲諷地笑道：“你以爲，她會老老實實地跟你過日子？別做夢了！蛇君說了，王婆的法術，遇到血煞之氣就會失效，到時候，她恨不得磨刀殺了你！”
老爸倔強地說：“就算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兩方僵持不下，劍拔弩張，突然，張叔一瘸一拐地跑進來：“村長，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