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起身，拼命地用手刨着土，恨不得將腳下的土地挖出個窟窿來。
可無論我怎麼挖，地上的都沒有絲毫變化。
我不信邪地撿起一塊尖銳的石頭，正打算動手，村子的上空便傳來幾聲震響。
“殺了她……殺了這個妖孽……”
老村長和我一樣，先是一愣，然後快步朝村子裏走去。
我家門前，之前跪地的鄉親們甦醒過來。
他們面面相覷，似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但已經有一小部分人開始叫囂起來。
“是這個女人，是她肚子裏的妖孽迷惑了我們，吸我們的壽命和精氣，大傢伙絕不要放過他們！”
老爸提着一把砍柴的鐮刀橫在門前，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讓人不敢上前。
不明所以的村民們，紛紛起身抗議：“白老黑，你不要被這個女人迷惑了，她是山神的妻子，肚子裏懷的妖孽，不把她殺掉，她們會害死整個村子！”
老爸氣勢凜然，緊攥着鐮刀：“我都說了……孩子已經出生，被村長抱走了！”
張叔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前：“我可以作證。”
那些叫囂的村民喊道：“別信他們的鬼話，他們都被這女人給迷了，我們衝進去……”
無數的人朝我家院子涌去，我就站前的臺階下，每穿過一人，我的身體就會被撞散。
過電般不斷顫着，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我睜開眼，看着面前空蕩蕩的街道，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
難道，我又回到了現實世界？
紅衣的九尾狐就坐在面前，手裏把玩着那隻青銅球，球裏的煙霧嫋嫋而出，她壞笑地盯着我：“愚蠢的人類啊……”
這話是在說我，還是在說村裏的人？
我顫抖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思緒萬千。
“看到當年的真相，你還要救她們嗎？”九尾狐戲謔地問。
我陷入沉默。
如果這是真的，村裏人恩將仇報、趕盡殺絕，哪還有現在的我？
杜燕說，媽媽當年成功逃了出去。
我回憶當時的情景，就憑老爸一人，根本無法抵擋，成百上千的鄉親。
他們一人一鋤頭，就能把我家夷爲平地。
我媽媽哪還有機會逃出生天。
就算他們保持着最後一絲人性，沒有傷害媽媽，那我呢？
我被老村長丟進了龍井裏，爲什麼能安然無恙？
井口都消失了，夷爲平地，我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
我剛這麼分析，一個蠱惑的聲音，便在我心底裏涌出。
“你以爲他們不知，你們是無辜的嗎？爲了一己私慾，便將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填井，因爲內心的恐懼，生怕山神會報復，索性連顧瑤都不敢留下……”
這番話在我腦海中起起伏伏，不管我怎麼壓制，都無法將她壓下。
九尾狐眯着嬌媚的狐狸眼：“白玉，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憤恨地捏着拳頭：“無需考慮，救！”
“就算要喫光你的血肉，就算沒有一人感謝你，甚至還要報復你父親，你也救？”
我咬牙切齒：“救！”
九尾狐眼底閃現出一絲驚詫，尷尬地笑道：“可悲的聖母心啊……”
可我沒有忘記，沈君心方纔說過魔考的規則。
與我內心相悖的試驗！
我越想救人，就越要殺人，我越想殺人，就越要……救人！
魔考，考的或許不是一念之間與心相反的決定，而是考驗我備受折磨的過程！
我越是憎恨村裏的人，就越要救他們，內心滋生出無盡的陰暗和恨意。
我難受地咬緊上下牙牀，我不知道爲什麼魔考的規則這麼變態，但這，成功激起了我心底裏的仇恨和怒火。
我十九年前就曾救過他們，十九年後，再次救了他們，我心裏很不平衡。
憑什麼是我？
就因爲我是那什麼山神的孩子，因爲我身上的唐僧肉，我就活該拯救蒼生？
而且……還是一羣不懂感恩，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越發鑽牛角尖，身體裏溢出道道黑氣。
九尾狐歪着腦袋，紅脣晃得我眼前一花：“好強大的怒氣和怨氣……”
她聳着鼻子輕輕嗅了一下，滿臉愜意：“當真是天生的魔修胚子，只是苦了沈君心啊……”
“沈君心？”我扭頭看向她，九尾狐惆悵道：“你知道，他當年爲了你，一次又一次地經歷魔考，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如今卻爲了你……”
她惆悵地輕嘆一聲，餘下的話都嚥進了肚子裏。
我腦海中閃現出九尾狐和沈君心翻滾的場面。
頓時，怒氣值噌噌爆表。
九尾狐捂嘴笑道：“你看到的那個呀，根本不算什麼，你想看看沈君心的記憶嗎？”
我本能地向後縮去，直覺告訴我，九尾狐沒安好心。
可她偏偏下了一個鉤子，鉤得我抓心撓肺，看來青泠說的沒錯，九尾狐這兒，有關於沈君心的真相。
我看向香爐裏的那支香，我來時，這支香剛點燃不久，眨眼間，便已燃燒到了一半。
我沒有理會九尾狐，而是問道：“我的魔考通過了嗎？”
九尾狐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笑道：“那是自然。”
可我卻心中打鼓，真這麼容易？
不過，既然她親口承認，我的魔考已通過，那我還等什麼？青泠說，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我現在連半柱香都不到。
趁九尾狐不備，我飛快地掏出陰哨，放在嘴邊便是一道低沉舒緩的音符。
嗚嗚……
陰哨的頻率震向青銅圓球，圓球不安地抖動，在九尾狐的手心跳動着，猛地朝天花板躥去。
九尾狐一躍而起，都快跳到房檐上，還未碰到那顆青銅球，裏面便傳出道道刺眼的金光，伴隨着濃煙瀰漫至整間蛇仙廟。
我用陰哨，成功地激起了青銅球，反客爲主地操控着小球。
想要解開沈君心謎團的那顆心，勝過世間所有一切。
我撥開濃煙，雙腳不受使喚地向着小球靠近，卻在撥開迷霧時，見到了沈君心猙獰的面龐。
“對不起……”他雙手狠狠掐着一團空氣，眼底的痛苦無法用言語形容。
他維持着掐脖子的動作站了許久，久到……我還以爲他石化了。
沈君心跌坐在地，悵然地又哭又笑。
九尾狐踏着妖媚的步伐，一扭一扭地走到他身側：“這條路不適合你，你確定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