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眨眼,又回到轎子裏,耳邊充斥着敲敲打打的聲音。
這羣黃皮子擡着我,腳底凌空,一步一步踩到到天上,向着雲霧繚繞的半空走去。
縹緲墟,以其縹緲無形而起的名字吧!
所有一切看似縹緲虛幻,卻又真實存在,讓人捉摸不透。
雖然仙氣飄飄,卻到處透着一股死氣和詭異。
想到青鳳說,少女會獻祭給他們的主人,我就背脊發寒。
獻祭……從古至今都不是什麼好詞。
獻祭,古義爲祭供。
用某種特定的儀式,將人或者牲畜用血祭和生祭等方式,獻給天神和鬼魂。
想到那些有去無回的少女,我止不住地顫抖。
但我沒有表露出分毫,始終鎮定自若,青鳳的話無意中告訴了我,我母親當年也是被獻祭的少女,卻因爲某種原因順利逃脫。
而我的身世,跟那位“主人”脫不了干係!
我靜靜地端坐着,飛昇得越高,心中就越發忐忑。
前方的雲間若隱若現一座五彩斑斕的宮殿,黃皮子隊伍擡着我走到殿前,跳大神似的,開始跳起一些古怪的舞蹈。
黃皮子搖頭晃腦,嘴裏嗚嗚咽咽,開始圍着轎子轉圈圈,轉得我眼花繚亂,都出現了重影,甚至還有點想吐。
我都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回過神時,已經進入了一個昏暗的大殿內。
我原本以爲是大殿沒有窗戶,也沒有點燈,直到……我看到周圍的牆壁上,落着無數的燈座,上面亮着橘色的燭光。
那麼多燭火,竟然都照不亮我的眼前,就好像……周圍的牆壁和空氣,能夠吞噬掉光線。
我站在黑暗的大殿中,望着模糊不清的周圍,一步都不敢邁。
我低垂着頭,正默默觀察着,呼的一聲,陰風肆掠,周圍的燭火盡數熄滅,一隻冰涼如玉的手指,在黑暗中捏起我的下顎。
我嚇得一哆嗦,本能地想要一巴掌拍上去,卻死命地忍住了。
忍得我的手指都在發顫。
黑暗中,一道清淺的呼吸正朝我靠近,卻在離我只有半寸時突然停下。
這人似在好奇地打量着我,良久,捏住我下巴的手指終於鬆開。
“是你?”一個沉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屏住呼吸不敢吱聲,眼睛瞪得像銅鈴,對着面前的黑。
很快,頭頂亮起了一盞燈,白如滿月,瞬間就照亮了我的眼前。
我站在大殿的正中央,面前是一個血池,池子裏隱隱可見一個雕塑。
見到血池,我倒吸一口涼氣,再也裝不下去:“你是誰?”
血池的對面站着一個挺拔又魁梧的身影,一頭天然的波浪卷頭,披肩般灑在兩肩。
他穿着一件立領的長袍,流暢的剪裁,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健碩的腰身,周身散發着雄獅般的氣息。
我看着他的背影:“你是……”
男人雙手揹負在背,卻始終不肯面對我。
從他剛纔的話,足以表明,他是認識我的。
我從未來過縹緲墟,這隻有一個種可能——他認識我的母親!
我大着膽子問道:“你是我的父親,對嗎?”
男人雙肩幾不可查地顫了顫,卻始終沒有回頭:“嚴格地說,我不是……但我認識你的母親,也認識你,畢竟……是本尊親手將你放入那女人的肚子裏!”
這話聽着有些怪怪的。
既然是放入,我媽媽當初爲什麼會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村子裏?
我腦子飛速運轉,就聽得男人突然輕咳兩聲。
我面前的血池裏的血突然間沉了下去,露出底下淹沒的雕塑。
怎麼說呢……
乍一看就是一副優美的少女圖。
仔細看去,卻發現這是一幅地圖,地圖上畫了很多縱橫交錯的小路,以及一些房屋瓦舍和宮殿。
最讓我覺得特別的,是這副雕刻是陰刻紋,少女的身體隨着應有的起伏,而顯得凹凸不平。
男人輕嘆一聲:“當初將你放進她的肚子裏,我就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回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聽得雲裏霧裏:“這到底怎麼回事?”
男人沉了沉,開口道:“想要知道真相,你躺上去便知。”
他語氣又緩又慢,彷彿一座沒有感情的冰山,我頓時警覺,總覺得這血槽和雕塑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見我猶豫,男人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然地開口:“你的身世,還有縹緲墟的祕密,都在這血池之中。”
雖然我很想知道身世的祕密,可見到血池,卻本能地反感,甚至極其厭惡那抹血色。
“如果我沒猜錯,這血槽裏的血,都是那些少女的鮮血吧?”
男人不置可否,腦袋微微一偏:“害怕嗎?”
我強忍着胃裏的翻江倒海:“不是害怕,是噁心。”
“呵……”男人輕笑道:“堂堂魔尊,居然也會噁心人血,看來,沈君心將你改造得足夠徹底。”
提到沈君心,頓時就像捏住了我的命門。
我可以不在乎我的身世,可以不在乎什麼縹緲墟,我真正在乎的,是沈君心!
“改造?”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男人故弄玄虛地笑笑:“想知道?那便……乖乖聽話……”
我看向腳底下的凹槽和雕刻畫,想也不想,縱身跳了下去了……
我貼合在少女身形紋路上,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契合。
就好像……這少女的陰刻,是爲我量身定做。
我被牢牢吸附在石壁上,一手枕着頭,一隻手隨意地耷拉在腰側,身姿十分妖嬈。
就像一條極盡誘惑的毒蛇,在引誘着黑暗中的什麼。
縱使我想掙脫,渾身也動彈不得。
就在我掙扎的同時,身上的幾大關節突然一陣刺痛,我被九顆釘子牢牢釘在了石壁上。
鑽心的疼痛折磨得我放聲嘶吼,彷彿渾身的血脈都在噴張。
九根釘子狂吸着我的新鮮,很快,一股極寒朝我襲來……
天旋地轉,黑色來襲。
我的身體陷入死僵,卻又在下一秒,如洪水泄閘,狂涌出一道陰寒之力。
我緩慢地睜開眼,見自己依舊保持着側臥的妖嬈睡姿,但卻不是在血池裏,而是在一座神壇上。
我的面前點着一圈金色的蓮花燈,燈芯燃燒的火焰不是紅色,而是一片幽藍。
無數身穿黑衣、奇形怪狀的魔修,手裏捧着蓮花燈,虔誠地朝我跪拜,供上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