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湛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眼底的情緒劇烈的一顫
手忍不住的發抖，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心臟刺痛
小意怎麼會不恨？
一個剛出生就將她拋棄在孤兒院的母親，一個這麼多年根本不知道她存在的父親？
無論是他還是琳琅，誰都沒有資格問小意這個問題
秦時湛看到周意依舊沒有表情的臉，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扶着桌子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秦時湛看着周意慢慢的擡眸，眼中沒有一絲的波瀾，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透着一絲絲的涼薄
半晌
一言不發，精緻絕色的臉暈染着淡淡的疏離和冷漠
周意平靜的看着，幾乎陷入自責到崩潰的秦時湛
蹙眉
這種問題有必要糾結嗎？毫無意義，跟她的人生也沒有半分的意義
周意緩緩開口道“我不恨她”
沒有波瀾的四個字，彷彿就是在說我吃了嗎？這麼簡單
秦時湛有些愣怔
他就像被人扔進無邊的冰冷的深海里，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寧願小意說恨他恨琳琅，也不願意小意說出“我不恨她四個字”
沒有愛，自然就沒有恨
在小意心裏，他和琳琅都不配稱作“父母”
他們給了小意什麼？
不負責任？
生而不養？
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資格做小意的父母
他放任自己的心理問題，是想要陪琳琅走，更是在贖罪，贖他對小意的罪
二十多年小意是怎麼成長到現在的地步？
他每次午夜夢迴想起的時候，都恨不得打死自己
周意看着表情空蕩蕩的秦時湛，半眯着眸子，神情淡漠
“我不恨她，因爲恨不能解決任何一個問題，這種情緒只不過是在庸人自擾，秦時湛，我的血天生就是冷的，我的世界從小到大隻有殺戮，血腥，殘忍，我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我殺的人，手上沾染的血是你想象不到的”
秦時湛聽到這話心裏又是一疼
血腥，殺戮，殘忍，這些怎麼應該會是秦家真正大小姐從小應該過的生活？
他的女兒應該是從小受盡寵愛，在一個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有好看名貴的包包，有戴不盡的珠寶
而不是一個人被扔在孤兒院，過着在刀口上長大的生活
殺人，他的小意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變得現在這樣？
周意站在那裏
身影逐漸被窗口的落日拉長，餘暉在她身上泛着光，逆光而站
臉上滿是漠然
“所以周琳琅生了我而沒有養我，這沒什麼值得恨的，她給我一條命，我會爲她報仇，就當還了這份生恩，我們的關係僅此而已，所謂母親兩字，在我的人生中並不重要，這樣說你懂了嗎？”
秦時湛的神情晦澀
他就這麼看着周意，最終低下了頭，眼底都是悲涼
“小意，不，你不冷血，從二十多年前開始錯的就是我，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琳琅，也沒有保護好當時還在她肚子裏的你，是我造成了今天的現狀，是我讓你從小就過着那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所以，最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啊，小意，是我啊”
秦時湛聽到這話，一臉崩潰的看着周意。
“小意，請你相信琳琅一定是愛你的，你的母親是愛你的，小意，二十多年前，琳琅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激動的好幾夜都沒有睡，每天都要花上兩個小時，跟肚子裏還沒有成型的你聊天，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已的事情，所以纔會生下你，沒有辦法親自撫養你。”
周意看着，狠狠拽住自己胸口的秦時湛，漆黑的眼眸，宛若遙遠星辰，深不可測。
她就這麼安靜的站在這裏，聽着秦時湛把壓在這麼多年，所有的心裏話都發泄出來。
直到秦時湛說完話，從始至終，周意的表情都那般的淡定自然
周意看着發泄過後，筋疲力盡的秦時湛。
漫不經心的開口，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我天生就不是在溫室裏的花朵，你說的那種生活我從來都沒有嚮往過，我的血是冷的，所以我的人生也是沒有溫度的，我並不覺得，我二十多年過的生活有任何的問題，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心疼，還有多餘的情緒只會增加你的內耗，所以不要一副天塌了的樣子，周琳琅愛不愛我，這也不重要，我相信她愛我，相信她有苦衷那又如何？”
秦時湛胸口劇烈起伏着，他頹然的站在那裏
突然透過鏡子看着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
半晌
人終於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聲音已經啞了下來，帶着滄桑與絕望
“對不起，小意我失態了，抱歉，你先下去，爸爸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行嗎？”
周意走上前兩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雖然到了現在這麼狼狽的時候，依然不斷在遮掩的手臂
伸出手用力的摁住
秦時湛狠狠的皺着眉頭，只是看着周意，咬牙沒有吭聲
鮮血順着秦時湛的手臂就這麼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血腥味慢慢的瀰漫開來
周意退後一步，擡起眸子，望着秦時湛半晌，眼中皆是深沉的黑，目光掃過地板上的血
聲音清冷
“你知道嗎？死其實很容易，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可以給你一個最輕鬆的死法，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秦時湛，自殺是一種最讓人看不起的死法知道嗎？”
秦時湛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看着周意，目光深沉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死，跟小意說一聲，她會成全自己，絕對不會有一絲的猶豫
秦時湛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他不應該用死亡逃避，不應該把報仇這件事全部扔給小意
他要親自看着傷害琳琅的最後一個敵人，董北受到應有的懲罰
他秦時湛不能做一個懦夫
秦時湛沉默了幾秒，點頭，麻木的如同一個機器人一般看向周意
“小意，我不會再去自我麻痹，放逐，我會好好去看醫生，爸爸最後一次對你說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