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輝葬城的風光又有一些不同。夏日午時的陽光總能刺破陰雲,一縷縷的灑進城裏。遠遠看去,肅穆的城市有種聖潔感,宏偉而莊重。

    當然你進入城市之後這種感覺就會被打破,陽光下扎堆吸菸曬太陽的人,會給這座城帶來十足一些煙火氣。

    夏天的輝葬城要美得多,因爲城中常見的歲白樹正值花期。它們開的相當歡喜,根本不管這座城的氣氛有多沉重。成片潔白的碎花穿插在黑色的建築間,又被陽光照得晶瑩通透,畫面非常和諧。

    付寒曾以爲歲白樹應該有某種極其美好的寓意。一問才知道,歲白沒有什麼寓意。就是這種花好看,又能在輝葬城這種陰煞濃郁的地方開出花來,所以,人們喜歡種。

    於是付寒又更喜歡這種花了,管它個鬼的寓意,好看就行了!死神的子民是懂配色的,黑白相間永恆經典,白花黑牆確實很美。

    ……

    可張七破壞了付寒看花賞景的興致。

    沙漠上傳來了壞消息,銘府的密探們被銘府守備司的人徹底的調查了一遍。

    銘府的守備司還是比較文明的,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指控密探,所以並沒有把他們關起來,或者施以刑罰。但銘府的守備司也很不講道理,明明沒有證據,卻還是把密探們驅逐出了銘府。

    此時,銘府的暗線有大半已經被攆出了銘府,其餘沒被發覺的那些,也進入了完全靜默的狀態。

    付寒自然清楚事情的起因,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讓他們協助聖女出逃。要不然不可能露出這麼多的馬腳,被守備司所察覺。

    還好,密探們現在已經到大綠洲被安頓好了。這一點讓付寒有些意外,畢竟劉芊說過,自己作爲隱祕事務司的人,和銘府的密探交道不多。

    張七說:“那還不是看在大人您的面份上啊。”

    付寒心中瞭然,如此就好啊……有人肯看自己的面子就很不錯了。

    “那你就幫我傳消息過去,讓他們在那邊等着我好了。過幾天我就過去,答應他們的賞錢我會一併帶過去的。”

    “大人,您就是我們在迷霧之中的一盞明燈啊。”張七一番恭維之後,又扭扭捏捏的接着說道:“還有那個……神廟裏的大主祭希望您能過去一趟。”

    “大主祭!?”付寒眉毛都擰在了一塊,心道:“完蛋了!完蛋了!”

    張七趕緊接話道:“對,其實您見過她一次了,上次爲了鑑定教會的碎星,您暈倒了,她來看望過您。”

    付寒當即回想起那一次。當時其實是越級傳授技能,精神力消耗太大就暈了過去。醒過來之後,有好幾個隱祕祭司在屋裏。其中教袍最華麗的那位女祭司,還讓自己好好休息來着。

    “……是那個人?”付寒心裏稍安。

    “有沒有說是什麼事讓我過去?”

    張七道:“應該跟您在銘府的事有關……”

    銘府的事,就是商離的事。其實在南大陸,不論什麼教派。祭司老爺都是人上人,任何教派都不可能因爲普通信衆的折損,而追究祭司的責任。況且,銘府的密探都好好的,只是被攆出來了而已。

    於隱祕教派而言都談不上損失,等風頭過去之後,靜默的暗線又會重新組織起情報網絡。正所謂野火燒不盡嘛,春風起時草色自新啊。

    所以,肯定是要問商離的事。

    隱祕教派關心竊盜眷者是情有可原的。所以付寒便打消疑慮,讓張七去通報,自己則換好了教袍也向着旅店對面的告密神廟行去。

    ……

    輝葬城的告密神殿裏矗立着一尊隱祕之神的雕像,四周的院牆都在迷霧的包圍之中,似乎是沒有門一樣。但是,只要以神像爲中心,貼着院牆走片刻,就會自然而然的進入道神廟裏了。

    隱祕的祭司會用迷霧把進來的人,引到不同的地方去,以確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立禱室,互不影響。而付寒這樣的隱祕祭司,就該引到祭司該去的地方。

    不過今天,商離被直接引到了神廟的院子裏。付寒疑惑了片刻,發現大主祭已經在隱祕之神的雕像下等着了。

    老實說,作爲一個冒牌貨,付寒的心裏非常的緊張。尤其隱祕之神的雕像,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像是在用眼睛注視着他。

    大主祭倒是很客氣的,見到付寒從迷霧中行出。她遠遠的就向付寒致以問候禮。不是什麼隆重的禮節,平日裏出行的祭司受到普通人行禮,便會以這種問候禮來還。

    這倒是讓付寒的緊張緩解了大半,他來到大主祭身邊也是款款行禮。

    大主祭趕緊出手攔他道:“你我不必拘禮了。”

    言罷,大主祭轉過身擡頭看着神像,繼續道:“倒是忽然請您過來,有些唐突,希望沒有影響你的行程與計劃。”

    “不會的,正好最近我需要在輝葬城停留幾日。”

    大主祭點點頭,然後嘆了一聲道:“我知道很多事,本不是我們告密派該問的。但付主祭您是知曉密探們不易的……我只想知道,病腐可會有異動?”

    付寒喜歡這種直奔主題的談話,但大祭司的話也讓他得思索一會。

    此刻付寒才知道,這是一位告密派的大主祭。關鍵是……她認可付寒的守密派主祭身份。

    剛到神眠地的時候,付寒還不太鬧的清楚告密派和守密派的區別,不過現在付寒已經大致明白了這兩個派別的不同。

    一開始,付寒還在心裏有過疑問。如果守密派利用告密獲利會有什麼後果?告密派又能不能謊稱自己是守密派?

    實際上,只從字面上去理解這兩個派別,是完全不對的。所以這兩個問題,本就是錯誤的。

    所謂的守密派,其實是隻最早跟隨在隱祕之神身邊的人。而告密派則是指,告密神廟建立後,發現可以用祕密,從隱祕神那裏換取資源後,纔開始信奉隱祕神的這一部分信徒。

    最開始是守密派侍奉隱祕之神,並協助祂建立了告密神廟這套體系,以供告密派加入。第一批進入神廟的告密派,面對的那可都是守密派的隱祕祭司。如此,地位孰高孰低,那不是一目瞭然?

    雖然,時間長了之後,告密派成爲了教派的中流砥柱。但真正控制着教派核心隱祕的,依然是守密派啊。所以告密派也任然對守密派懷着敬畏。

    兩個派別的不同,實際上是身份的不同,而不是行爲不同。無論是守密派還是告密派,都可以通過把隱祕告知給祕密之書而獲得獎勵。但告密派是沒法謊稱自己是守密派的,因爲其身世軌跡對隱祕教派而言不難追溯啊。

    有趣的是,隱祕教派上下都默認了付寒的守密派身份。

    原因付寒也是能夠想到的。目前付寒接觸到的隱祕信徒,其實都是告密派。這些告密派都確信付寒是隱祕信徒,卻又發現查不出付寒的隱祕身世。

    於是,通過排除法……不是告密派,就是守密派唄。付寒這個守密派祭司的身份越做越實。

    只是,付寒也不知道真正的守密派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是靜靜的看着自己蹦躂?還是覺得自己有利用的價值?

    又或者,守密派自己其實也弄不清楚內部的關係譜?甚至有可能,現在唯一能夠拆穿付寒的。是穿着舊袍的隱祕之神,或者是祂手中的祕密之書。

    想到此處,付寒也是忍不住擡頭看了看隱祕之神的雕像。而神像的目光似乎依然放在付寒身上,讓他心頭一驚。

    ……

    不難看出作爲告密派的大主祭態度是謙卑的,她根本不敢幹涉守密派的事,只是出於無奈才請來付寒並提出了問題。

    大主祭的問題付寒也聽懂了,她想知道病腐教派是否已經抓住了商離。這直接關係到病腐教派的力量會不會猛然增加。對於正在與之敵對的隱祕教派而言,這確實是重大關切。而且這些事,眼下還真只有付寒清楚。

    斟酌了一下,考慮到之後調查並斬除聞語聖女,依然要藉助密探的力量。付寒這個冒牌的守密派祭司,可不管什麼身份和立場,他決定先和告密派打好關係。

    於是,付寒也不繞彎子直言道:“想要帶走竊盜眷者的聖女死了,竊盜眷者獲得了自由。病腐聖女短期內不可能回來,但她仍然活着,甚至還能活十年。這段時間裏,削弱病腐的力量非常重要。最好能想辦法把聞語聖女都除掉,切斷她與外界的聯繫。”

    聞言,隱祕的大祭司呆立當場。她沒想到身爲守密派的付寒一口氣道出瞭如此多的隱祕,而且這些信息對教派的幫助相當大。

    大祭司心道:“這果然是三百年來最關心教派的守密派傳人啊!搞不好……說他是隱祕眷者的傳聞,也是真的!”

    而就在此時,讓兩人都沒想到的一幕發生。

    只見,隱祕神像手中祕密之書忽然發出了亮光!光芒最開始是紅色,但很快的轉變爲了深藍,又由深藍變爲了幽邃的紫色!

    大祭司瞪着眼睛愣了片刻,然後她趕緊向付寒行禮道:“閣下,感謝您的消息。我就不打擾您接收祕密之書的祝福了!告退!”

    言罷,大祭司躬身快步退如了迷霧之中。

    付寒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哦~這算是告密成功了嗎?哇!紫色!傳奇級的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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