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喫飯的時候,十四沒有來,飯都是老十給他送過去的。老九、老五、大副也在值班站崗,只能邊溜達邊喫。

    老八難得做了好喫的東西,一目羅睺膾,也就是刺身了。

    真的好,新鮮!上午才殺的……大家都看着。

    去掉有點膠質感的皮,選取中間嫩脆的部分,洗淨切片就能上桌。願意的可以蘸一點點口味酸甜的青梅醬。若不喜甜口,火椒醬油也是不錯的選擇。甚至直接入口,也是爽滑鮮嫩,回味悠長。

    添了羅睺須的蛋炒飯,也是鮮美非常。而且觸手上的吸盤都已經被老八切的面目全非。只要別把盤子裏的切片,一塊一塊的挑出來拼在一起,都很難聯想出它是什麼東西。

    可到底還是有人在幹這樣的事,十三才剛剛在桌上拼了一個觸手吸盤出來,就被二副伸手撥亂。

    “不要玩食物!”二副皺着眉。

    十三也輕嘆一聲作罷,扭身看着窗外一語不發。

    大家都是這副興致缺缺的模樣,總是有人扭頭看着窗外發呆。似乎外面昏黃的光中,有什麼重要的事物一樣。

    其實大家都累了,也餓的厲害。所以飯也吃了、菜也吃了,但場面還是冷清。

    知道是因爲沒人說話有些冷清,唐雲帆用胳膊碰了碰十五,想讓他說點什麼。十五看了一眼十七,見他正埋頭喫飯若有所思,竟是不敢說話。

    唐雲帆一臉無奈,又向着六哥使眼色。希望他能說點什麼,讓氣氛活躍一點、振作一點。

    老六看了一眼窗外,卻開口道:“今晚不會有云了吧。”

    衆人皆是一怔。

    只有本在埋頭扒飯的船長坐正含混道:“嗯,等天黑了,咱們送十一上路。”

    老六點點頭,然後低頭喫飯。場面自然而然的又冷了下來,甚至更冷。

    這時船長繼續開口道:“老十七反正是要去北方的,到時候十一的骨灰和他的撫卹,就一併由十七送過去了。”

    或許是因爲足夠的安靜,輪機長把這幾句話聽的特別清楚,一拍大腿嘆道:“那太好了!沒人比十七更讓人放心了啊!十七,就拜託你了啊!”

    付寒也沒想到話題會忽然轉到自己頭上,但也趕緊擦擦嘴正色道:“包在我身上!”

    由此,餐桌前總算是有了點生氣。衆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如果是老十七出馬自己有多放心,胸口大石落下之如何種種。

    老八也說:“我們走這條航路,死一死不是常有的事?也就是牽掛家裏了!我們幾個還好,互相守望總是能做到的。唯獨這老十一家在北方,這讓我們如何安心啊?多虧有你啊,多虧有你啊。十七,你多喫點,再喫一碗。”

    老六也叮囑:“十七去的時候,一定小心他們家的那些債主,一定要躲開他們,免得十一的撫卹又被他們給撬走。畢竟,十一人已經沒了,他那帶病的母親和老父親,還得指這點錢過後半輩子。”

    說老實話,付寒覺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在怎麼幫親不幫理,也不該如此躲債,於是問道:“老十一欠人家多少錢。”

    聽付寒如此一問,老六冷哼一聲道:“七七八八加起來,怕不是有兩三個億!”

    “奪少!?”付寒驚了!

    這是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能欠下兩三個小目標?

    船長一拍桌子憤憤然道:“瞎扯!十一一個大子都不欠他們的!是那些人卑鄙,豪取強奪罷了!聯盟那些商人卑鄙的很!”

    “就是!”衆人紛紛附和,又七嘴八舌的把十一的遭遇告訴了付寒。

    老十一,本名彭宏舉,他曾是西都工學院的高材生。

    才畢業沒多久,就獨自一人研發了一個機械構件,並申請到了專利。具體是什麼玩意,衆人也就鬧不清楚了。總之,是可以掙大錢的東西。

    有了這項發明專利,十一的老同學立刻就想到找人投資做大做強。於是兩人聯合,一人負責技術、一人負責融資,這就開始創業了。

    這一創,就遭遇了合同欺詐。

    過程衆人自然不甚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老十一的專利被他的投資人竊走了,還欠了投資人數額巨大的對賭賠償。老十一的債務就是這麼來的,那可不是借債,是莫須有的對賭賠償。

    其實作爲投資人,老十一他們沒錢,他該是清楚的。對賭這種鬼東西,本不應該出現在合同裏。也沒資產可以賠啊。

    而這位投資人心狠手辣到了極點!白拿了專利不說,還把老十一他們的債務賣給了清算公司!大抵是兩個億的債務,賣一百萬甚至八十萬這種賣法!

    四個字形容——敲骨吸髓!

    之後這種追債的清算公司,就開始用合法的手段,在老十一的賬戶裏吸血了。他們只要吸夠買債務的成本,往後的都是盈餘。所以,這些螞蟥這輩子也不可能松嘴的!

    還不知道被他們怎麼運作了一番,把十一的債務轉嫁到了他們全家的身上,全家老小都要被這幫螞蟥盯着不放!

    十一的那個老同學,被逼的帶着全家投海!悲催的是,自己沒死成,而是徹底的瘋了。

    十一家裏的狀況又能好到哪裏去?母親急的數次腦溢血,也就是聯盟醫療發達了,才尚有一口氣在……

    輪機長對老十一的情況更清楚些,說起這些就氣的冒煙。

    “聯盟人那些電子合同,還不如紙寫,一人一份。你想想,都是些字符串多容易改啊!什麼防火牆、加密保護統統都不管用。簽完這種合同還得拼技術,看誰更能篡改嗎?老十一說以前根本沒有的條款,在法庭的電腦上調出來,那都是清清楚楚的。怎麼說理?”

    聽着衆人講述,付寒的眉頭是越皺越深啊!

    這一件事有一個點,輪機長一知半解,說的不算全對。那就是電子合同容易篡改這個問題。

    如果真的容易改,它就不可能成爲主流。那可是區塊鏈存儲的,要篡改內容,得把所有節點都改一遍,且不可避免的留下篡改記錄!

    把數據改了,還把修改記錄給抹掉這種事……就沒有出現過。當然了,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這件事,那麼也就沒人能察覺了。

    只要做這件事的人注意分寸,別去改那種不得了的大合同,別招惹真正的大人物。就欺負一下老十一這種沒有根底的人,是必然不會被發現的。

    付寒甚至能夠想見,在聯盟怕是沒有人相信十一是遭到了合同欺詐。哪怕他的家人,也只會覺得是十一冒進,同意了風險極高的對賭協議。而且也不可能有人在相信十一這種失信人員了,這纔是真的社會性死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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