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寒認爲,以種族、國籍這些因素,把一個羣體歸類。然後一杆子下去,統統下個定論,這種事是不科學的。但是把其中的百分之七八十拿出來下個定論,卻會多半靠譜,鮮有冤假錯案。

    個體差異只會體現在少數身上,利益偏向也得有很多陰差陽錯,才能和大羣體脫節。

    付寒認可金示舟就是他們金鱗族的個例。就算是他們整個氏族都叛逃去了永夜族,卻有他這麼個脊樑未斷的傢伙。

    這一點付寒還是有些佩服的。

    但付寒還是要把他打進恥辱圈裏,把他和他的同族混爲一談。目的就是爲了讓他不能名正言順的接手遺蹟。

    不是說不讓他在遺蹟裏,是不能讓他覺得,遺蹟是應該歸金鱗氏族所有的。

    說真的,對於跑到海上跟魚人搶一座遺蹟這種事。換成以前的付寒,那真是做夢也不會想到的。

    但眼下,付寒知道自己需要儘可能的掌握足夠的力量,只好先委屈一下這位老魚人了。

    只要金示舟爲啓星地的安寧,做出足夠的貢獻。付寒會把應該給他的,一併給他的後人。

    ……

    冰冷的質問,確實把老魚人給傷到了,老魚人頹坐哀哭並不作假。但付寒卻不會因此就心軟,趁着老魚人心神失守,還是繼續逼問實情。

    而金示舟也明白自己絕對矇混不過去了,又是哭着把實情娓娓道來。

    付寒這才收起星鑄槍,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散……

    金示舟之前說的關於自己的故事,確實有很多編造的地方。比如,他被貶斥的原因,不是反覆建議與人類結盟。而是因爲他們金鱗氏族的背叛行爲,激怒了所有魚人。

    最早成爲叛徒的,其實只是金鱗氏族中的個別魚人。但這種背叛卻相當致命。因爲他的背叛,永夜族得到了在末障散去之後仍不退走的資本。

    當深海王族等着末障散去,想要重新奪回海底的時候。卻發現這場仗和末障時期一樣的難打。

    不難想象,這個時候的金鱗氏族,在海底有多麼的不受待見。要不是你們金鱗族出了叛徒,永夜族哪裏會修銘文陣?都是你們的錯啊!

    歧視、仇視金鱗族的風氣之盛,堪稱不講道理。甚至出現了戰敗先斬金鱗官的情況。

    時間長了,金鱗氏族也受不了的。更難防備的是,最初的反叛者偷偷來勸降。說自己在那邊多威風,多受重用之云云。於是乎,更多金鱗族成了叛徒,他們甚至還帶着其它氏族反叛。

    如此把金鱗氏族視爲叛徒的風氣,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最終發展成金鱗族舉族判投的局面。

    跟金示舟一樣,有金色鱗片的魚人成了叛徒。他身上尊貴的璀璨金色,在深海之中變成了一種恥辱。

    但說到底,這跟他金示舟是沒關係的。他本就孤家寡人的,一直跟在王族身邊出謀劃策,沒有異心。

    金示舟當然也辯解自己和其它族人不一樣。可那時候……魚和魚之間的信任早已經蕩然無存。

    王族想殺他泄憤,其它貴族想殺他泄憤,深海軍士想殺他泄憤,就連海都的奴隸都敢對他吠兩聲。

    唯一相信金示舟的,是深海王的第三子。金示舟是他的老師,從小看着他長大,教他許多的學識。所以,三王子把金示舟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三王子藏嬌之所,裏面還有個來路不明的“王妃”。

    金示舟也是個讀書人,哪裏受到了這份委屈,幾次想要尋短見。不過被那王妃攔下,幾次都沒成功。

    金鱗氏族學者對無窮海國的意義,當然是非凡的。失去了金鱗氏族,王族自然也支撐不下去,無窮海國轟然潰亡。

    同時,三王子的野生王妃,生育建淼上公主之後也故去了。

    這個時候金示舟成了唯一的主心骨,唯一一個能保護王族血脈的魚人。

    後來的事……金示舟也就沒編造了,確實是兇險萬分的。有反叛的魚人奉命來搜找三王子的藏嬌屋,想斬除可能存在的所有王族血脈。

    金示舟給小公主的鱗片染了色,所以沒被發現。而金示舟自己也正是憑藉着一身金鱗和足夠老邁的年紀,沒有遭到反叛者的刁難。這才得以把小公主養大成魚,還收攏了一隻王族潰軍。

    至於遺蹟……

    正如付寒預料的一樣,確實是魔血泰坦的遺蹟。其實有個相當顯著的特徵,魔血泰坦族沒有在遺蹟裏安裝輝石燈,在黑暗之中他們看得更加清楚。

    這遺蹟自然也不是深海族的聖地。準確的來說,這裏是金鱗族的學宮。金鱗氏族這一輩子少不了到這裏三次。

    第一次是求學啓蒙,第二次是學益求精,第三次是受聘講學。走過這三趟的金鱗,纔是真正的金鱗氏族。

    這裏確實是聖地,是金示舟心中的聖地,是金鱗氏族的聖地。

    實際上,在金鱗氏族舉族判投之前,魔血遺蹟一直都在金鱗氏族的掌握中。但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金示舟也是最近幾年才知道這裏被籠罩在黑暗裏,裏面還藏了永夜族。

    他們怎麼出現在這裏的金示舟並不知道。

    聽到這裏付寒頓時頭如斗大,本來以爲這裏面的永夜族,應該就是上次末障留下的餘孽。可聽到金示舟的這種說法,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啊!

    這種感覺……真的讓付寒覺得很熟悉。就是那種剛剛要適應一點壞局面,立馬就有更壞情況出現的感覺。

    哦……付寒終於回憶起來了。這種感覺,其實就是成年人對生活的感覺吧?

    “難怪覺得似曾相識呢,哎……”付寒在心裏輕嘆一聲,又熟練的開始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

    皺眉思考了一會,付寒想到了幾種可能性,他趕忙追問道:“你的那些叛徒同族,現在是什麼下場?”

    聽見付寒詢問那些叛徒的下場,金示舟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

    他顫抖着嘶吼道:“亡國奴!亡國奴!既然海國亡了,他們除了成爲奴隸以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實際上在整個海溝徹底淪陷,王族徹底敗亡之前,叛徒的日子還行。基本在王族那裏是什麼樣,到了永夜族這邊也是什麼樣。

    但王族徹底潰敗之後,永夜族幾乎是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所有的深海貴族,都被永夜族以血咒控制,只能對它們惟命是從。

    如金鱗氏族這種上上下下都是貴族的氏族而言,那就是誰都不能倖免的被血咒折磨成了磕頭蟲、可憐鬼。

    說起這件事,金示舟情緒劇烈的起伏!又痛罵族人活該,又替他們感到心痛。又哭又笑的,幾乎陷入了癲狂。

    老十四在這個時候,敏銳的察覺到了老魚人的不對勁。她趕緊讓大副對金示舟進行了精神安撫,然後又喂他喫下了藥劑,金示舟的情緒這才穩定下來。之後,他就精神渙散的靠在牆邊休息。

    付寒還有一肚子的問題沒問,正是心癢毛抓的時候。但他知道得讓金示舟休息一下才能繼續詢問了。

    要不然把這個老傢伙給逼死了,那建淼上公主會講多少人話是個問題。況且這遺蹟既然是金鱗氏族的學宮,那還是金示舟瞭解的最清楚。

    他要是真的有閃失,付寒可就只能去輝葬城請祭司來拘靈了。但這不是節外生枝嗎……下下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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