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大主祭的提問,在付寒眼裏是一種試探。

    關於付寒是否是隱祕眷者這件事。有人半信半疑,也一定有人堅信不疑。但這些人最多是講講自己的內心是否相信而已。若是要講到證據,誰也拿不出來。是或不是的,都拿不出來。

    所以,這個世界上其實只有付寒確切的知曉,自己是不是隱祕眷者。

    付寒自己當然清楚,自己不是什麼隱祕眷者。這個名頭怎麼來的付寒太清楚不過了,最早引起誤會的,就是琦玉的夜魔形態。

    可琦玉這個夜魔形態,是從葉大學士的古籍裏翻出來的,完全是因爲這個形態比較適合琦玉現在的體型而已。

    而且琪琪露說過,付寒是鑄星者。關於什麼是鑄星者,付寒還沒太鬧明白。但顯然跟隱祕眷者沒什麼關係。琪琪露可是神眷的星星鼬,它們對舊神的認知,不是信徒可以比的。

    星星鼬生命悠長,琪琪露算是比較年輕一點,但它的父輩可是真正與神同行的。星星鼬的所知,和舊神衆從那些被嚴重曲解、過分修飾的教義、教史中,整理出來的結論誰更準確?顯然是星星鼬更準確啊。

    假如付寒真的是什麼隱祕眷者,星星鼬第一次見到付寒的時候,大概會說“哦,你是隱祕的眷者啊?”

    這麼久了琪琪露可是從來都沒提過這件事。所以,付寒可不相信自己是什麼被眷顧了,卻不自知的隱祕眷者。

    “難道我真的是隱祕眷者嗎?”這種心思,其實是個內心玩笑。頂多算是對於隱祕教派內部的懷疑罷了。

    是的,付寒內心堅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隱祕眷者。

    ……

    付寒能理解,首席大主祭的試探並沒有懷着惡意。

    可她究竟是不是試探呢?

    不難想象,告密派心裏有多癢。他們得有多想知道付寒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神的眷者,是不是指路的明燈。沒有人比他們更想確切的知道答案了。

    但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們……

    守密派本就不會提起神的事,他們可是守密派啊。況且,守密派也有個近百年沒消息了。

    隱祕教派已經是泛大陸最大的情報網絡,可付寒的信息依然不好調查。隱祕教派確實也盡力的、不動聲色的查了。

    付寒出生於北方這些事,沒什麼價值。隱祕教派大概是唯一發現自己人出生在北方,而不會覺得意外的教派。付寒生在何處,也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他們發現付寒幾乎是憑空出現在神眠地的。

    爲了弄清楚付寒如何來到南大陸,告密派也動用了一些神祕手段。這手段也是讓首席大主祭本來硬朗的身體嚴重虧虛,不得不暗中前往恩惠城修養。

    不用還好,一用更是嚇人一跳,他們發現付寒是從迷霧森林裏走出來的……

    迷霧森林可不全都是自然形成的,這種特殊的地貌跟隱祕之神可是脫不開干係的。況且,冰海畔的這一片,是有意在掩藏着什麼,長久存在的迷霧森林。別人不知道,但首席清楚那片森林可是屬於隱祕之神的啊!

    其實,迷霧森林裏有什麼首席大主祭並不知曉。但首席大主祭知道,自己快死了或者活夠了的時候。將有資格進入那片森林,投入神的懷抱。

    這是她成爲首席大主祭纔有的殊榮,她已經打算好了。等培養出接班人,就穿戴整齊進去投入神的懷抱。

    而付寒卻從裏面走了出來……

    那可是迷霧森林,一個人能不能從裏面出來跟實力、能力關係都不大。完全看森林想不想讓你出來。也不是沒有實力強膽子大的傳奇往裏面闖過,但平安出來的還真沒有。

    可付寒他出來了,瀟瀟灑灑的,一根毛都沒掉。

    這是付寒自己不知道的事,迷霧森林的祕密沒人跟他提起過。一般的密探不知道,高階的祭司哪會在他面前提呢?

    付寒又沒去過隱祕的檔案館,自然稀裏糊塗的。倒是隱祕教派神神祕祕的,他這份稀裏糊塗倒是讓他顯得更神祕了……

    所以在付寒的視野裏,首席大主祭是在試探。但在那位的眼裏,又是另一件事了。

    ……

    雖然,首席大主祭的發問很突然,但付寒也不是沒有腹案。

    冷靜的思考一下,眷者這麼個身份能給付寒帶來什麼切實的好處嗎?其實不能。付寒又沒覬覦過隱祕教派首席大主祭的位置。其它的便利,付寒已經通過守密派,以及“對密探最好的主祭”這些頭銜獲得了。

    所以,付寒覺得自己的身份根本就沒有必要更進一步。他甚至覺得,自己和隱祕教派保持合作是很好的。但是要把自己陷進去,成爲隱祕教派的一部分,甚至是核心的一部分,那是很喫虧的。

    況且,認下這麼個身份,後面還得編織無數的謊言使之圓滿。這是隱祕教派,隱祕之神有辨別真僞的權能啊。

    誤會也就罷了,我又沒說你們自己認的。總歸,付寒和隱祕的關係是兩利的,有點誤會根本就不是問題。

    但付寒若是自己認下了眷者這麼個身份,回頭又被別人拆穿,那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就比如今天,付寒要說的事,關乎隱祕教派存亡是客觀事實。付寒所掌握的信息以告密的形式告訴隱祕教派,可以換很多的錢、源質。只不過付寒不想要那些,而是想換點情報而已。

    如此,其中的許多細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雙方都有利。

    這纔是核心要領,付寒之前就思考過了,所以他沒有認下眷者身份的打算。

    ……

    於是,在首席大主祭發問之後,短暫的沉默了一下,付寒開口道:“大人,我想您可能要失望了。實際上,我從來沒聽過神諭,所以我並不是您所猜想的眷者。神已經沉寂多年了,我猜想現在應該沒有人聽過神諭。倒是我今天所要說的事,對教派也十分重要,關乎存亡。”

    付寒的話一說完,機密會議廳裏便是落針可聞的死寂,大主祭們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就是不知道兜帽下面那些眼睛,是到底怎麼上下翻飛、左瞟右瞟的了。

    付寒當然也不會想到,此時首席大主祭面罩後面的笑容有多盛。

    其實付寒也沒猜錯,大主祭確實在試探。但並非付寒理解的那樣,她在試探付寒是不是眷者。她是在試探,付寒這個眷者到底想幹什麼……

    她最擔心的就是付寒這個眷者,會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胡作非爲,導致自己辛苦維持住的局面被葬送。她覺得眷者想要權利,想要位置都沒問題。只不過最好能慢一點,使交替的過程溫和平穩一些。

    而如今,付寒直接否認自己是眷者。那就說明他仍然是個非常傳統的守密派,對告密神廟的運作其實並不關心。甚至,他就是來幫助告密派的……會在告密派搖搖欲墜之時,伸手拉一把的那種。

    這讓首席大主祭怎麼會不歡喜呢?

    於是首席大主祭又一次開口,還是以謙卑的語氣:“眷者大人啊……神的使徒們,也是神降臨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是受眷之人啊。對於您的眷者身份,您不必持疑了。其實,您所知道的事,或許就是神想讓您知道的事,這已經近乎於神諭了!所以,我等將會洗耳恭聽……”

    付寒發誓,這絕對是他對自己最不自信的一回!

    “難道我真是什麼鬼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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