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那裏？”聲音嘶啞難聽，於棠死死盯着那黑影，手不自覺的在牀上摸索着趁手的物件。
那黑影動了，擡起頭，少許的光線勾勒着他的輪廓，於棠看着有點眼熟。
“先生，你醒了？”是程常的聲音，少年變聲期的聲音中充滿了欣喜。
“公主呢？”
程常摸到桌旁點燃了幾隻蠟燭，又端了一小杯涼茶過來“公主沒事，在宮中養傷呢。這茶是涼的，您先潤潤喉。”
於棠點點頭，捧着瓷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程常跪在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有了燭光，於棠看清了程常的臉，長相還是那個長相，但莫名的看着滄桑憔悴了許多。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程常的眼中泛起了水光，這幾天這個孩子應該很擔心她吧。“您還發起了高燒，大夫說今晚再不退燒就危險了。”
“小度呢？”
“那天您渾身是血的被人擡回來，小少爺看見哭了半天十分擔心，聽說夜間睡覺不安穩時常驚醒，阿茜姐姐和阿紫姐姐時時刻刻守着呢。”
“嗯。”於棠點點頭“讓人和阿茜說一聲。”
“好，現在先生燒退了人也醒了，她們也能放心了。”程常帶着哭腔，說話有些哽咽。
於棠好笑的摸了摸他的頭，身上衣服都換過，但躺了三天她也覺得有些黏膩膩，胃裏空蕩蕩餓得難受，“咕嚕咕嚕”的叫着。
程常聽這聲音才反應過來，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從牀邊起身“我去讓廚房給你煮些喫的。”
“順便燒些水，我要沐浴。”
“好。”程常紅了臉，少年像是一陣風一般衝出了房間。
夜裏寂靜的院子也因爲她的醒來漸漸熱鬧，鬧了一個時辰，又重新歸於平靜。
第二日一早，於棠睡夢中模模糊糊的聽到小度的聲音，只是抵不過睡意又沉沉睡去。等她再醒來已經快晌午了，側頭一看，方度一聲不吭的趴在牀邊，睜着大眼睛乖乖巧巧的盯着她。
“怎麼這麼看着我啊？”於棠伸出手摸了摸方度的額發。
“娘怎麼能睡那麼久。”方度撅着小嘴，委委屈屈的，惹人憐愛。
“娘這不是醒了嘛。”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兒，於棠用沒受傷那一邊的手支撐起上半身，裝的可憐兮兮的說道“娘餓了，小度陪娘一起用飯吧。”
兩人和和樂樂的用了一頓午飯，正好有時間，於棠仗着她那一丁點墨水便趁機給方度啓蒙，她也不擔心，這不是還有系統校錯呢。她字也不好，正好娘兩個一起練字。可以整日裏和娘待在一起，即便是枯燥重複的練橫豎撇捺，方度也覺得心中喜悅。
肩上傷口不是很嚴重，再加上護理小心，傷口沒有發炎，半個月左右便好的差不多了。
這些天，於棠一直掛念着姬琦玉，卻始終打聽不到消息，皇宮大內宮禁森嚴，她只能乾着急。
在這京城裏，她能依靠的竟只有姬琦玉。於棠突然想到了李清兒，她是吏部尚書之女，或許消息靈通知道些什麼。
她的身份方知恩已經知道了，再瞞着李清兒也沒有意義，與其被方知恩發現她和李清兒的來往後抹黑誣陷惡人先告狀，不如她先坦白。
修書一封讓人直接上方府的門去找李清兒的貼身丫頭，那信中內容於棠寫的隱祕，別人看了只會以爲哪家夫人請李清兒去喝茶。
接到信的當日下午，李清兒便喬裝打扮的上門了，看到於棠的一瞬間，她眸中帶淚，拉過於棠的手就是情真意切的喚了一聲“姐姐，你清減了許多。”
“傷口好了嗎？身上還有哪裏不舒服？”捉住李清兒要探進她衣襟的雙手，於棠十分溫柔的回以一笑，拉過她在身旁坐下。
“沒事了，都好了。”
李清兒是個感性的人，待人真誠，善良單純，勇敢有分寸。也不是說沒有缺點，她比較自我，有些時候對待某些人或事會特別的犟。於棠不清楚待會的坦白會給李清兒帶來多大的傷害，她只知道總歸比從方知恩嘴裏知道真相傷害來的小。
“其實，今日找你來是有一件事要與你說。”於棠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頂着那頭李清兒疑惑的目光，她說道“你應該知道方知恩先頭有一個和離的妻子，那就是我。”
這句話無異於平地驚雷，震得李清兒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什，什麼？”她聲音中已經帶了哽咽，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於棠耐心的給她反應的時間。將餘松花和方知恩的故事娓娓道來。
李清兒聽的恍惚，雖然成婚這麼久她也早就發現丈夫表裏不一的本質，但直面他做過的如此寡廉鮮恥狼心狗肺的惡事，苦主還就在面前，鋪天蓋地的愧疚感將她整個人淹沒。
“對不起，是我...”淚水從臉頰兩旁滑落，當時爹爹讓她在一衆年輕進士中選夫婿，她便挑了個順眼俊朗的，哪曾想竟逼得人家拋棄糟糠，釀成此等大錯。
“與你無關。”於棠從懷裏掏出一方早就準備好的手帕，托起李清兒的臉細細給她擦拭“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他骨子裏便是這種心比天高趨炎附勢的人。”
“棠姐姐。”李清兒握着她另一隻手，閉眼剋制着洶涌的淚意。
“小哭包。”於棠好笑的摸了摸她被擦紅的臉龐，李清兒抽抽噎噎淚眼朦朧的看着面前溫柔的於棠“棠姐姐，我該怎麼辦呢？”
她扔了個幾乎無解的難題給李清兒，於棠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你放心，你還是安心過你的日子，不管發生什麼風浪，都與你無關。”躊躇了良久，她也只能做出如此保證。這個時代的女子，夫婦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李清兒要與方知恩和離切割，也不是一時之間能搞定的事情，李家與方知恩牽扯已深，李伯山也不會同意，她現在的保證真的能做到嗎？
於棠問起宮內的消息，李清兒也不甚清楚，李伯山在家中從來不愛講朝政或者宮內與皇家有牽扯的事情，而方知恩在翰林院官職又小，接觸不到多少宮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