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了冷酒吹了冷風,寧遙雖沒喝醉,次日卻還是覺得有些頭疼。寧遙再次感嘆喝酒誤事,在客棧樓下靜坐着等着歐陽洵下來。她是不喫早膳的,可抵不過薛丞的威壓,喫着他做的甜粥和雞蛋蜂蜜羹。

    鎮南軍每日只食兩餐的習慣如今已經人人皆知,故而歐陽洵洗漱完畢下樓之後看到寧遙在用早膳時,着實是嚇了一跳。薛丞自然也準備了他的份,因着自己不方便露面,喊了店裏的小廝端給了他。歐陽洵只吃了一口那個甜粥,便立刻環顧四周想尋找薛丞的身影,最後卻被寧遙冷冷的聲音止住了動作。

    “不用尋了,兄長不會現身的,你只要知道,他能看到你,可你看不到他。”

    一句話讓歐陽洵有些失落,可只是片刻,他便又恢復了尋常模樣,靜靜的將東西喫得一乾二淨。小廝見他們喫完了東西將桌子收拾乾淨,可寧遙卻還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歐陽洵原本想開口問緣由,卻發現店門一直沒開,而他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衣人。

    那人是寧遙的暗衛,還不等寧遙開口,便將這次任務所尋的東西一一擺了出來。寧遙看過東西,示意暗衛退下,只不過是在歐陽洵眨眼間,那忽然出現的黑衣人便忽然消失在了視線裏。若不是桌上的繡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幾樣繡帕着實算不上什麼好料子,卻也要四文錢。”寧遙將繡帕仔細看過,然後看向了歐陽洵,“四文錢,那些人家絕不會花費四文錢買一條繡帕。”

    “這些繡帕,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歐陽洵皺眉道,“如此看來,這繡帕,只怕是同一個人送的。”

    把毫不起眼的繡帕送給早已經物色好的目標,之後尋到機會再出手。若不是寧遙察覺孫妍冰的繡帕同她閨房中的東西格格不入,只怕寧遙也不會想到這一點。對方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了,事情做到這般滴水不漏的地步,儼然是早已熟練。

    可越熟練,越滴水不漏,只要出現一丁點兒的失誤,立刻便會露出馬腳。而要讓對方自己露出馬腳,除了逼迫對方,那便是自己露出破綻,引誘對方現身。

    俗話說狗急跳牆,可如今敵暗己明,寧遙沒有準確的目標,就做不到準確的逼迫。如此,便只剩後者了。她自己露出破綻來,對方着急了事,自然會乖乖上鉤。

    他們咬住陸堅不放,無非就是因爲先前在金城郡的時候,陸堅站在了自己這邊。那些人不想她同金城郡有牽扯,那她便偏要金城郡爲她所控。他們既然想置陸堅與死地,那她便遂了他們的意。

    於是,毫無徵兆的,寧遙不顧歐陽洵的反對將陸堅下了獄。對方堅信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寧遙確實也沒查到什麼有力的證據,她將陸堅下了獄,便只有真兇知道陸堅是被冤枉的。

    地牢裏,寧遙看着陸堅被衆人卸下官服只着中衣,手腳鎖上鐐銬,一言不發,如同一尊雕像。陸堅看着寧遙,眼中有些失落,可他張了口想要解釋,卻在看到寧遙那十分清冷的雙眼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獄卒將陸堅身上的東西規整的放到托盤上給寧遙看,寧遙只瞥了一眼,目光在一個藏藍色做底,繡着白色芍藥的香囊上停留了片刻,最後冷冷開了口。

    “這個荷包倒是別緻。”

    聽了寧遙的話,陸堅猛地擡頭看向了寧遙,眼中滿是驚訝和質疑,卻在看到寧遙那一成不變的眼睛時,任由自己眸中的光漸漸暗淡,從波濤翻涌成爲一潭死水,再無半點波瀾。

    “這是她送我的。”

    “自古環佩定情,香囊傳意,你既接受了這個香囊,就是動了真心了?”寧遙冷笑了一聲,“只是可惜了,襄王有意,神女卻無心。”

    說罷,寧遙將那香囊打開來,取出了一把裏面放着的藥材,隨後,寧遙取出自己的帕子,隔着布料左挑右撿,將一粒黑色的藥丸取了出來,遞到了陸堅面前,語氣是一貫的清冷。

    “這東西名叫草節鉛,產自嶺南,南國也有。你應當聽過它的另一個名字,黑錫。沒錯,就是有墜痰殺蟲功效的黑錫丸的黑錫。”

    “沒經過提煉,這東西就成不了黑錫,若長時間接觸,就能叫你中毒。毒性很慢,一段時間後,你就會時長頭疼,腹痛,噁心,再然後,你就會昏迷,在睡夢中死去。”說罷,寧遙便將手中的草節鉛丟進了火盆中,“看來你的那位意中人,想要你死。”

    寧遙原本只想讓對方主動送上門來,這個發現着實是意外。如此好的機會,寧遙又豈會拱手送人?左右陸堅屆時總會知道真相的,既如此,提前告訴他,斷了他的念想也好過繼續被利用。

    陸堅似是一時間沒緩過神,呆呆立着再沒了話,雙目空洞無神,猶如一個死物。寧遙看着他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後又讓獄卒取了棉被給他,在獄卒的恭送下離開了地牢,仔細吩咐好之後才離開。

    辰時陸堅被下了獄,不過午時三刻,便有人到了牢獄門口找寧遙求情,說是自己相信陸堅是被冤枉的,如今天氣轉涼,怕他被凍到,想給他送牀棉被,還給他帶了一壺好酒驅寒。

    好巧不巧,來的人也算同寧遙有過交情,便是先前作證協提供線索助寧遙抓住了桃夭的那位繡娘孫氏孫曉。見了她,寧遙有些疑惑,可對方淡定自若的同自己打招呼,她便也朝着她點頭示意,算是回了個禮。

    “寧遙將軍,奴家相信陸郡令是被冤枉的,還請將軍大人能徹查此案。”

    孫曉本就有幾分姿色,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如今穿着一身粉色衣裙,更襯得她有幾分楚楚可憐,才說了一句話,眸中就氾濫起了淚花。

    “陸郡令爲了金城郡的百姓,日日殫精竭慮,宵衣旰食,家中清貧如洗,病了也捨不得吃藥,落了一身的毛病。他爲百姓做到如此地步,萬不是那會瀆職之輩。”

    “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邊說邊拿了手帕欲抹眼淚,可還不等她眸中的眼淚落下,寧遙便冷冷的開了口,驚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愣了片刻,收了帕子,做出嬌羞之狀。

    “奴家不才,得陸郡令青眼,給奴家寫了婚書,還請了媒人到奴家家中下聘。”說着,孫曉不由又笑了起來,“奴家與郡令兩情相悅,還請將軍成全。”

    “所以,他總是貼身佩戴着的的香囊,是你送的?”

    說着話時,寧遙似是在笑,卻又叫人聽不清喜怒。孫曉猜不猜透她的想法,不敢輕舉妄動,一臉無辜的搖了搖頭。見她否認,寧遙再沒說什麼,正巧歐陽洵趕來尋她,急匆匆的說燕池出了事,喊她回去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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