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這個少年都是兇狠而倔強的。
現在,嚴大人把周文俊的錢給了他,他卻說了個“謝”字。
這不是爲了錢是爲了什麼?
才踏出院門的他,剛想再回頭諷刺幾句,不想少年卻立刻轟然關上大門,差點擠掉他後腳跟。
“你……”趙賀年嚇出一身冷汗。
心道,算了,他是君子,不和小人一般見識。
隨即跟上衆人的腳步,一起離開這處貧民窟。
等聽着外面沒有動靜了,作爲孩子頭的文心捏緊錢袋子道,“大家趕快收拾收拾,我們換地方。”
“姐姐,咱們好不容易纔找這麼一個合適的地方,爲什麼又要換地方?”
那個給周文俊包紮傷口的孩子不解。
在他看來,這裏的房子漏風不算厲害,院子也夠大,他們八個孩子在這裏住正合適。
“文輝,你就別問了,咱們現在有錢了……”
文心把手裏的錢袋子晃一晃。
“拿着錢,咱們去鄉下找出比這裏更好更大的院子住,不是更好?”
八個孩子中,文心、文輝是親姐弟。
文心能當上大姐大,不是因爲她年齡最大,而是她的性格最潑辣、最果決。
眼下,大姐大說換地方,其他孩子也都沒有意見。
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手裏有錢了。
說起離開這裏,幾個孩子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自然是說走就走。
可是他們纔出院門,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像一堵牆一般擋住他們的去路。
“你們要去哪裏?”那人問道。
落日餘暉照眼,文心看不清那人長相,只緊張的往後退。
……
一前一後兩輛馬車停在嚴宅門口。
舒顏扶着楊天材的手下了馬車,又讓出來的許邦等人把周文俊安置進去。
她站在門口向另一輛馬車上的人道謝。
“多虧了兩位公子和唐主簿的幫忙,沒有你們,周翰林兇多吉小……”
“嚴大人不必如此,能幫上嚴大人,是下官的榮幸。”唐明遠急忙下車回禮。
“今日事情特殊,我就不請各位進去坐了,等周文俊甦醒了,我再大擺宴席好好宴請三位……”
莫知洲對舒顏愛答不理,連馬車都沒下。
舒顏點點頭。
等莫知洲一行的馬車離開成文街,舒顏眼前,就只剩下楊天材等一衆府衙中人在等候命令。
“楊捕頭,你們回去吧,關於襲擊周翰林的兇手,要繼續追查。”
“大人,屬下的意思,是不是也像對待太尉府那些人一樣,押後一些日子再查?”
“皇上給您的七日之期,今天又過去了一日,幽郡王依然下落全無,咱們是不是把精力都集中在搜查幽郡王這事上?”
舒顏道,“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辦好本官安排的事情就好。”
“可是,大人……”
在楊天材看來,三日的時間已經不夠用了。
舒顏擺手道,“周翰林是我同鄉,又是新科榜眼,他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
“你不必再說了,本官意已決。”
見大人斬釘截鐵,楊天材只能帶人返回衙門。
一路上,他心中止不住的失望。
他本以爲大人這麼風風火火的來衙門,又在上任第一天就查到天牢密道,是要給腐朽不堪的府衙帶來新氣象。
不想,大人被瑣事所困,他也同情周翰林的遭遇,可是事情有輕重緩急。
新府尹這分不清輕重的樣子,也不比前任府尹好上多少。
等這些人都離開了,舒顏急急去了周文俊的房間,然後掏出了針包開始給他頭部穴位鍼灸。
在破屋那裏,她只是給周文俊護住了心脈、做了傷口的處理。
真正的救治,現在纔開始。
之所以不在那些人面前用銀針,是因爲她師承太醫院院判蘇盛。
師傅的金針之術,一向譽滿京城。
雖說過了二十年,師傅也早不在宮中,但是師傅“金針聖手”的名頭卻還有迴響。
京中熟人太多,難免有見多識廣的認出她的施針手法,爲了以防萬一,舒顏自然不輕易在外人面前展露針法。
在她緊張的給周文俊施針的時候,房中,就只有一個阿豐靜靜呆在她身邊。
等舒顏因爲精神高度緊張而大汗淋漓時,阿豐就小心翼翼給她擦去汗水。
他擦汗的力道很小心,巧妙的避開了假面與皮膚的接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