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只剩兩人,徐倩微笑着推了下眼鏡,“裴祐退學快半年了,按道理學校不應該爲他保留學籍,是鄭老師覺得他有可能回來,才力爭保留下來。”
後背發涼,姜阮好像聽懂了一點點。
“我現在就可以取消他的學籍。”
“你憑什麼?!”
徐倩聳肩,“我憑的是學校的規定啊,你不信自己去查。他已經退學了,我就可以取消他的學籍。”
姜阮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老師。
裴祐的學籍在,就算他不回來上學也能參加高考。
一旦取消,他就沒這個資格了,就等於沒有上高中啊。
她原本打算他很快就能離開精神病院,來學校上課,然後和她一起高考。
他們做同桌,他可以教她。
這個幻想被啪的一個耳光扇醒。
“你,想要什麼?”
徐倩點頭,很好,懂事的小姑娘她很喜歡。
“既然成績在大家眼皮下出來,我承認你沒有作弊。你撤銷對我母親的控訴,並且下週一升旗時做一份檢討,檢討自己行爲不端。校外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這事就到此爲止。”
成績單被捏的發皺,姜阮咬牙忍住眼眶中的溫熱。
“好。”
扭頭衝出辦公室,她直接打車去吳家公司,“爸爸。”
她哭的小臉通紅,吳父心疼打斷開會,拉她回辦公室,“怎麼了,學校受欺負了,怎麼這個點回來。”
姜阮快速說了遍所有事情,眼巴巴昂頭,“爸爸你能不能幫我?”
吳父老臉嚴肅,坐下,竟然有人敢委屈女兒,他肯定不能這麼算了。
“這樣爸爸打個電話,看看那個老師是什麼情況。”
說着他就要拿起手機,姜阮趕緊按下,“那她會取消裴祐的學籍!”
這個是按照程序來的,不是徐倩隨便威脅她。
“那就取消吧。”
吳父查着電話冊,隨口一說,姜阮愣了愣,“什麼..........?”
“他反正也不上學了,在精神病院呆到18歲,就成年了。後面就是他自己的生活,跟我們家沒關係。”
“爸爸?你,你是這麼打算的啊..........”
裴祐從小到大被養在吳家,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養條狗都有。
“這小孩不是什麼好孩子,小時候就不說話,心思深沉,長大說不定成什麼樣。”
吳父揮揮手,他不喜歡那孩子,陰翳的很。
姜阮咬牙抹了把眼淚,聲音染上顫抖,“這事不用管爸爸,我自己解決。”
她認了,怎麼樣都行,能留下他的學籍就好。
“哎,阮阮,去哪啊?這小事,爸爸幫你問問。”
輕輕推門走進病房,他站在窗前背對門,手肘撐在窗臺上,微微俯身看着窗外。
黑髮被風吹起,身上穿着潔白簡單的t恤。
姜阮看了會兒,走過去從他手臂下鑽進懷裏,墊腳摟住裴祐的脖子。
裴祐愣了下,她怎麼這個點過來,“怎麼了?”
“沒考好?”
“不是。”
悶悶的開口,姜阮就只想和他抱抱,去哪裏都讓人不舒服,他這裏像是淨土。
裴祐總是寬和包容的,他沉穩的眸子裏能容下世界。
“到底怎麼了?”
伸手摸了下她的後腦勺,將小人從懷裏拽出來,裴祐揚眉問道。
有什麼連他都需要瞞着的。
他的手臂圈出一片天地,兩人眼眸相對,近到能聽清彼此呼吸。
姜阮咬咬脣,“我考好了,但她威脅我取消你的學籍。”
裴祐點頭,還以爲是什麼大事,“那就取消吧。”
“嗯?!”
姜阮蹙眉,“你在說什麼?”
他偏開視線看向遠處,光影交錯,一簇纖長濃密的眼睫橫斜出來。
輕眨眼,身上好像沒有任何情緒和慾望,永遠不疾不徐,安靜又疏離的模樣。
“沒關係,無所謂。”
裴祐重新轉回視線,撐了下窗臺站直,腰有點酸,他呼吸了下。
這對他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不值得她哭着跑來委屈成那樣。
“我有所謂!”
拽住他手腕重新拉回來,姜阮板着臉再一次重複,“我有所謂。”
細微的氣氛在沉默中蔓延開來,像是一股縈繞的暗香,將兩人纏住。
裴祐一眼看出她的執拗,像只兇巴巴的小貓弓着背嚇唬人。
“聽着,我很在乎,你對我很重要,所以你不可以這樣說。”
他生命裏缺失太多太多,索性不抱期望,也習慣別人第一時間放棄他。
那姜阮就要做第一個永不放棄他的人,告訴裴祐,她在他身邊,她爲他考慮。
因爲他值得。
墊腳,她吧唧一口親上他臉側,看到他茫然睜大眼,被嚇到瞳孔顫抖。
臉上從沒有過這麼豐富的表情,像只呆滯的大狗。
“我現在心情很好了。”
裴祐耳邊嗡一聲,倏爾空白到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她在幹什麼她自己知道嗎。
小時候沒少見她親魏明舒,不過那時候年紀小,或許可以接受。
現在都多大了.........
他結舌許久,嘗試將話題拉回去,“你,打算怎麼解決?”
“那就和你沒關係了,我可以解決。”
姜阮彎彎眼睛,不打算告訴他徐倩逼她做檢討的事。
“我餓了祐祐,咱們去偷王靜靜的飯卡吧。”
*
週一升旗儀式上,姜阮走到臺上。
高昂的馬尾辮在空中劃出弧度,她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
粉嫩的脣上塗着層脣釉,薄薄的焦糖色口紅襯的她大方動人,像只吸人精氣的小妖精。
下面同學面面相覷中,偷偷說的都是她好好看。
陽光照耀下她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我檢討我自己的行爲,竟然在課外休息的時間去酒吧,簡直大逆不道.........”
手中話筒猛的被人搶走,她驚訝的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