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很像很像,很像他的語寧。
太像了。
海叔的手略微發顫,他不會記錯。
冰天雪地裏他第一次見到那樣溫暖的雙眸,“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坐在地上?你流血了,受傷了嗎?”
“你這人好奇怪,我好心問你,你怎麼讓我滾。”
她扭頭就走,有司機幫她開車門,上車前還是脫下白色的羽絨服扔給他。
那件帶着淡淡甜香的衣服,還保留着她的溫度。丟進懷裏,車窗緩緩合上。
彼時他是家中四房所出,不受寵的兒子,他知道她是何語寧。
作爲第一批下海經商的,何家可謂是開山祖師,而她是何家唯一的小姐。
他不可能不動心思,要是得到何家的支持,他和母親在家裏的生活肯定能好一點。
所以他去還了那件羽絨服。
第二次見在大學裏,她抱着書笑容如暖陽。
“都春天了你才把我的衣服還回來,你真的好奇怪,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計劃很成功,單純善良的大小姐很快對他動了心。
甚至他勾着她,主動表白心跡,說出願意和他回家。
那晚他裝作猶豫,假模假樣說配不上她。
像是落花有情流水有意,但身份實在懸殊。
她邊掉眼淚邊問那怎麼辦,他吻了她,無形中逼她下定最後的決心。
他教她先斬後奏,隨他離開。
她父親和傳聞一樣,很疼愛自己的女兒,聽說後只是不停嘆氣,同意了。
何家成爲了他的囊中物。
回家的火車上,她靠在肩膀上睡着,他看着她。
他以爲自己心裏想的是怎麼好好利用她,其實他高興的快瘋了,腦子一片空白。
牽她的手緊緊,卑劣骯髒的老鼠偷到了蜜糖。
他愛她,沒被算計到。
他們結婚,他如願在家中佔有一席之地。
當然那個時候這個已經不是他的願望了,他只願語寧能在身邊。
她父親去世後將何家全權交給她,他們決定要個孩子,一切都在更好。
直到有一日他不得不犧牲何家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謊言被戳破,露出其中猙獰的骨架。
他以爲自己悉心經營,苦心隱瞞,就可以掩蓋最初接近她的目的。
那雙漂亮的眸子溢滿淚水,凝望着他。
他拼命想抱她,她掙脫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何語寧,你沒愛過我對嗎?”
本想晚上和她認真解釋,他買了一切他能想到她會喜歡的東西,求得她原諒。
沒想到那句我愛你,這輩子再沒機會說出來了。
她死的時候應該恨極了他吧。
海叔閉了閉眼,清楚的知道他的語寧已經離開很多年了。
他此生無法原諒的人是自己。
“她,是誰?”
身後西裝男奇怪的看過去,“哦那位是阮小姐,三爺的.........夫人。”
是吳家的小千金啊。
那年見到的時候她年紀小,還分辨不出五官,現在細看她真的和語寧有三分相似。
罷了,世界上長的相似的人何其多。
“去查查她母親。”
“阮小姐的母親難產去世了。”
海叔細微一皺眉,難產去世了,死了得有二十多年了?
“去查是哪家醫院,具體什麼原因。”
“是。”
驅動輪椅到兩人面前,海叔開口,“小姑娘賞個臉,我們單獨談談。”
久居上位者氣度渾然天成,無法令人拒絕的威嚴。
姜阮攔下身邊人,朝裴祐搖搖頭,“好。”
光天化日下,他總不能在自己的場子上對她動手。
跟着海叔向走廊那頭走去,姜阮遠遠的回了下頭,對上裴祐的目光,她彎彎眼睛笑了下。
“恩娜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視她爲掌上明珠,我希望裴祐能娶我的女兒,繼承我的家業。”
姜阮沒想到海叔會這麼開門見山,“他要是不娶你女兒呢?”
“可以,那他就憑本事拿我的家業。”
“裴祐有這個本事。”
她不擔心。
海叔沒生氣倒是笑了,許是她這雙眼睛太像語寧,他不忍說出任何話。
“他有可能會死,結局也不一定是你。”
只有傻丫頭才陪一個男人打天下,最後是不是你都不知道。
姜阮長嗯了聲,她聽裴祐說起過海叔和他的妻子。
“這不就勞您操心了,最後一定是我。”
“哈哈,小姑娘看來我沒說清楚。現在是你的身份配不上他了,當初你父親可並不接受他。”
所以海叔現在是裴祐的‘父親’了。
風水輪流轉,轉到她身上了唄。
姜阮笑了下,“今天我以他夫人的身份出現,大家都看到了,您不會讓您的女兒當第三者吧。雖然我知道沒人敢說您的閒話,但您管不住人家怎麼想呀。”
“我要是出個三長兩短,你女兒緊接着嫁給裴祐,這說起來不好聽吧。”
海叔眉目冷下來,“小姑娘,這世上多的是辦法讓你悄無聲息消失,你信不信。”
姜阮當然相信,面前的男人即便坐着輪椅,矮她一截,面容也不再年輕。
但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年輕時的風範,當真是白手起家的梟雄。
“話不投機半句多啦,今晚您又和我爭不出個所以然,我就不礙着您的眼了。”
姜阮轉頭離開,呸,剛剛還對這老頭有點好感。
這老頭真討厭!
走到轉角姜阮猛的撞上個服務員,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滾燙的湯水就要灑到身上。
“小心!”
男人摟住她的腰換了個身位,用手臂擋下潑灑的湯水。
瓷碗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碎裂,“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瞎了眼沒看到,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服務員接連鞠躬,惶恐的不停道歉,垂着頭看不清臉。
“沒燙到你吧?”
傅澤義望着自己髒了的衣服,厭惡的皺了下眉。
“學長?!”
“燙到你沒有?”
姜阮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兩聲搖頭,這個服務員出來的太突然了。
不對啊,宴會廳在前面,上菜都用電梯傳上來,服務員等在電梯口取餐車。
怎麼會在這個轉角有服務員端着菜?
“學長你怎麼在這?”
姜阮驚訝的看着眼前男人,他帶着銀白框的眼鏡,清雋的眉眼熟悉,一身西裝倒和在國外的打扮不同。
那時候他常穿的隨意,只是普通又簡單的運動裝。
傅澤義適時的噝了聲,皺眉捲起袖口,像是忍耐着疼痛似的。
姜阮看到他手臂被燙紅,上面還沾着菜湯的污漬。
她不好意思的咬咬脣,“對不起啊,害你被燙到,快去用冷水沖沖吧。”
傅澤義嗯了聲笑笑,“沒事,幸好是我,還有個西裝外套擋一下。你穿着裙子,被燙到就麻煩了。”
說着他脫下外面的深藍色西裝外套,遞給姜阮,“麻煩幫我拿一下。”
姜阮接過,他的西裝上都沾染上菜湯。
價格不菲的衣服現在像是從垃圾場撿回來的。
“這個不能沾水,不如你幫我先帶着。”
傅澤義取下手腕上的佛珠,佛珠由很多翠綠色的小珠子串成,長長的垂下。
他常戴在左手,姜阮看到過很多次。
看出她的猶豫,他開口,“你不會帶嗎?來,伸手。”
“還是不...........”
“嫂子,我和我哥還在那傻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