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的話說出來,整個大廳的氣氛一下就沉默下來。

    原本大家都在熱烈的討論着濱州改革的事情,這人的話一下就將大家的熱情給打壓了下來。

    柴瑜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那桌上坐着幾個身穿綢緞的讀書人,年齡也不是很大,約莫在二十出頭,正滿臉冷笑的看着那些客人。

    柴瑜心下一動,這幾個人看裝束應該是濟州的讀書人,而且身世也不像是窮苦讀書人,反對田改也是理所應當,可惜了他們年齡輕輕,就已經站立到了人民的對立面上。

    “幾位兄臺,在下剛剛從濱州來,有幸目睹了幽州王的義舉,倒是認爲幾位兄臺說的太過於誇張,幽州王一心爲民,他可不會因爲幾個官員就停止爲百姓謀福利,在下敢說,幽州王一定會在濟州大張旗鼓的開展田改!”

    柴瑜舉起酒杯,凌空向着那幾個書生一舉,冷笑着說道。

    聽到了柴瑜的話,那幾個書生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可是大廳裏其餘人的熱情卻再次高漲。

    “這位小兄弟,你真是從濱州來的,聽口音不像啊。”

    那大鬍子滿臉驚喜的看着柴瑜。

    “對,這位小兄弟,你快給咱們講講濱州的事情,這幫天殺的土匪將濟州的城門給關了,害得咱們想去濱州看一下都不可能。”

    “就是,聽說濱州的百姓人人有活做,人人有田種,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有了大鬍子帶頭,大廳氣氛又重新熱烈了起來,衆人紛紛停下了動作,迫不及待的看向了柴瑜。

    柴瑜微微一笑,也被衆人的熱情給感染,喝了一小茶,看向了衆人。

    “你們說的都沒錯,幽州王殿下在濱州大興改革,將地主老財的田地都給分了,並且鼓勵民間資本開設工礦,給百姓們增加了許多的就業機會,雖然目前僅僅是開始,還做不到人人有飯喫,但是假以時日,以後濱州的日子必然是越過越好的。”

    柴瑜興致勃勃的向這酒樓中人描繪着濱州改革的熱鬧景象,濱州是柴瑜的第一塊領地,可是下了大功夫改革,而且人少,所以一動起來,效果就很突出。

    一番話聽得大廳中的食客熱血沸騰,恨不能親身前往濱州體驗一下改革的效果。

    “這位客官,聽說在濱州,酒保一田只用幹四個時辰的活,每月還有最低薪水,是不是真的?”

    就在這時,柴瑜的耳邊傳來輕聲的問話。

    柴瑜擡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酒樓的酒保已經站立在了自己的身邊,正在專心的聽自己說話。

    “你這傢伙,不好好端盤子送菜,天天盡操心一下有的沒的,那是濱州,不是濟州。”

    “就是,濟州人這麼多,殿下也會三思而行的,你就別大白天做夢了。”

    酒樓大廳裏的食客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都紛紛鬨笑起來。

    柴瑜搖搖頭,有些感慨,民間的老百姓確實是有意思,人人都希望改革能改到自己這一層面,對於自己以下的階層卻抱着冷嘲熱諷的態度,還真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階級森嚴啊。

    “這位小兄弟,濱州的酒保晚上工作算加班,可以多拿一份薪水的,如果掌櫃不給,可以告到官府,官老爺會給你做主。”

    柴瑜微微一笑,對那酒保說道,勞動法在濱州實行的很徹底,半個月的時間內,濱州縣令蘇廉已經處理了多起,所以柴瑜也知道的比較詳細。

    “真的,這麼說,在濱州做酒保真是太幸福了,還有希望娶媳婦了,哎,可惜是濱州,不是咱們濟州。”

    那酒保喜出望外,可是說到最後,卻又唉聲嘆氣,一副羨慕的模樣。

    “這位小哥,你倒是不用着急,幽州王既然拿下了濟州城,他必然是會把濱州的那套改革帶到濟州的,你只要有一些耐心,定然是能等到穿暖花開的那一天。”

    柴瑜見他垂頭喪氣,失望之極的樣子,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起他來。

    “多謝客官好言勸說,只是咱們濟州不同濱州,咱們濟州人多,城裏的老爺們也都是一些有背景的,土匪來的時候,他們就聯名捐助了一些財物給土匪們,將土匪們迷的頭昏腦脹,現在幽州王畢竟年輕,恐怕這些老爺們一陣迷魂湯吹下來,幽州王就抵擋不住了。”

    那酒保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對柴瑜說道。

    “哦,還有此事?”

    柴瑜眉毛一挑,打下濟州城後,他忙着擴充軍備,準備一鼓作氣將青州給拿下來,倒是沒去關注到濟州城裏的動靜。

    在他認爲,濟州城不過是比濱州大一些,將濱州的那一套動作搬運過來就行了,沒想到,濟州城裏的情況似乎要比濱州複雜一些。

    “這位小兄弟,他可是沒說錯話,就以城裏的黃老爺來說,他一家三代都在濟州爲官,雖然不是做的主官,但是整個知府衙門,他能做一半的主,因爲他家的親戚有一大半都在衙門中做事,知府衙門沒了他黃家,那就會癱瘓的。”

    “這還只是黃家,還沒說章家呢?這個章家那就更厲害了,他家女兒是汴梁城馮家的侄媳婦,汴梁馮家,知道是哪位嗎?那可是樞密使馮滔馮大人啊,在咱們大周那可是說一不二,皇上都要給馮家幾分面子呢。”

    旁邊幾個食客就像嗅到味道的蒼蠅一樣,湊近了來到柴瑜耳邊說道。

    柴瑜聞言也是一愣,濟州章家居然和馮滔家扯上了關係,而且聽這關係還不淺,馮滔的侄媳婦,一個汴梁權貴怎麼和山東大家族扯上了關係?

    那這事情就有點意思了。

    “不可能吧,我聽說那馮滔可是汴梁人氏,這章家還能跨省去和馮家結成了親家不成?”

    柴瑜有些迷茫的看着那些喜歡八卦的食客們,感覺自己還真是來對了,這種酒樓大廳確實是古代信息集中之地,能打聽到小道消息。

    “咳,你可還真是孤陋寡聞,咱麼濟州那可是大周的科舉大府,讀書風氣濃重,每三年的科舉考試,咱們濟州哪次不是榜上有名。那章老太爺以前也是咱們濟州有名的才子,曾經考入翰林院做大學士,是咱們濟州的驕傲。”

    柴瑜的話剛剛問出來,那座書生中就有人帶着傲嬌之色說起了章家的往事。

    “先皇在的時候,章老太爺陪着先皇吟詩作畫,風光無比,後來皇帝登基,寵愛馮樞密使和容太師,那章家趁機和馮樞密使結成了兒女親家,到了地方上,知府老爺是對章家尊敬有加,什麼叫做榮寵備至,這章家人就做到了。”

    “那些土匪哪裏知道什麼叫做底蘊?以爲憑藉着手裏的刀槍就能讓讀書人低頭,那他們可想錯了,章老爺子和黃老爺子那都是人中之傑,拿出一點小錢出來,就讓這些土匪五迷三道,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了。”

    一個穿着白色長衫的書生昂着頭,滔滔不絕的訴說着章,黃兩家的輝煌往事。

    大廳一片安靜,剛剛那些還崇尚濱州改革的食客們聽着他的訴說,都是面色暗淡,有種被這些老爺們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柴瑜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沒想到濟州讀書風氣濃重,可是受到的封建禮教思想也更濃重,不將這些官老爺們給壓下去,看來自己的改革行動會受到很大的阻力。

    “章,黃兩家也不過是咱們濟州大家族的代表,像這樣有底蘊的大家族,咱們濟州還多的是,以小生來看,濟州的那些泥腿子想要翻身做主人,那是妄想,你生下來是什麼命,老天爺都給你定好了,不是老爺命,還想過老爺的生活,那就是下賤!”

    那書生說到高興處,橫掃了一眼大廳裏的食客,目光落在了柴瑜身上,若有所指的提高了音調。

    被他這麼一說,大廳裏的氣氛立刻就冷了下來,酒保滿懷熱忱的眼神也變的充滿了失望,悄悄的走到了後廚。

    “這位小哥,敢問你可是姓黃或者姓章?”

    柴瑜皺眉看着那白衣書生,臉上出現了厭煩之色。

    他是萬萬沒想到一個這麼年輕的人,又讀了這麼多的書,居然會趨炎附勢的去給這些封建勢力當鼓吹手,真是太意外了。

    “這位兄臺,那你可想錯了,在下既不姓黃也不姓章,但是章老爺子從一介清貧書生,靠着自己讀書做到了朝廷五品大員,掙下那麼大的家業,榮寵有加,那可是咱們讀書人的榜樣。”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士爲第一等,天下百業,唯有讀書最爲高貴,幽州王在濱州顛倒乾坤,讓那些赤貧的酒保,碼頭下苦的苦力,一越而起,和咱們讀書人平起平坐,這不是禍亂朝綱是什麼?”

    “別看他在濱州得到那些低等人們的擁護,可是咱們濟州可不一樣,咱們濟州讀書人多,思想開明之人多,這些收買人心的伎倆可不好使!”

    那個白衣書生昂着頭,看着柴瑜,滔滔不絕,引經據典,說的他周圍那一圈書生都不住拍手喝彩,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看着柴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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