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城南,章府,一座佔地足有十幾畝的大宅院,門口有兩隻耀武揚威的石獅子蹲守在那裏,虎視眈眈的觀看着來人。

    從外面看,這座宅院白牆黑瓦,綠樹成陰,房子的屋檐層層疊疊,一看就是大家族。

    但是真正進入了院子,纔會發現裏面勾欄亭臺,小橋流水,別有洞天,處處都透露出一股文人雅韻。

    府內的會客廳的主位,坐着一位鶴首老人,他身材高大,雖然腦袋上的頭髮都已經花白,可是一雙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依舊顯得精光四射,充滿了智慧和精力。

    他就是濟州最有影響力的章老太爺章嶺,前朝的兩榜進士,翰林院大學士,當朝樞密使馮滔的親家。

    他端坐在太師椅上,右手握着一根柺杖,眉毛和鬍鬚已經全白,左手則是端着一杯茶,慢慢的品味着。

    在他的下首兩邊,分別坐着十幾個或胖或瘦的中年人或者老人,只是他們統一的沒有一個人穿着普通人最常見的麻布,而是都穿着代表身份的絲綢錦緞。

    他們的臉色都有些焦灼,眼神不約而同的集中在了章嶺身上。

    “章老太爺,您總要說句話啊,現在田卓被幽州王個拿下了,如果幽州王真的將濱州那套搬出來,咱們多年積攢下來的家產豈不灰飛煙滅,土匪來了,也不過是搶了一些浮財而已,他一個皇子,怎麼比土匪還狠?”

    坐在上首的一個身材發胖的中年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忍不住對章嶺抱怨道。

    “是啊,章老爺子,咱們應該怎麼幹?你拿出個章法出來,如果是要告御狀,咱們就發動京城的關係,讓他們聯名寫信,咱們濟州百年文脈,在京城裏,還是有些底蘊的,我就不信皇帝會不管。”

    又有一個相貌清瞿的老者重重哼了一聲,滿是怨恨的說道。

    他們這些人都是濟州城的名門望族,在土匪來臨的時候,紛紛逃走避難,等到柴瑜趕走了土匪後,他們才又重新返回了濟州,企圖重新掌握濟州的話事權。

    可是他們也打聽到了濱州發生的一切,柴瑜的田改就如同一把懸掛在頭頂的刀一樣讓他們寢食難安。

    他們這些人在濟州經營了百年之久,利益深入濟州的各處,又和京師中的官員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可不想像濱州那些小鄉紳們坐以待斃。

    那個剛剛說話的中年胖子,就是濟州城有名的黃家黃大龍,一家都在知府衙門中做官,連知府大人都要看他們黃家的臉色。

    章嶺微微睜開了眼,看了黃大龍和那老者一眼,搖搖頭。

    “今天劉家的讀書郎在酒樓中遇到了殿下,爲我們出頭,說了些氣話,惹的殿下很不高興,這說明了什麼?說明這個殿下雄心勃勃,是個喫軟不喫硬的主!”

    章嶺睜開眼睛,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看着在坐的衆人。

    “他在汴梁的時候,就和馮樞密使不對付,和容老太師鬧彆扭,這人心野着哪,你們以爲讓那些御史告御狀就能讓他屈服?那是做夢!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因爲幾個御史而服軟?”

    章嶺冷哼了一聲,對着衆人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原來今天柴瑜在酒樓裏遇到的那幾個書生,都是他派去試探柴瑜的。

    聽了章嶺的話,黃大龍和衆人都有些愁眉苦臉。

    “章老太爺,咱們可不是那些濱州的小門小戶能比的,你說搞田改,總不能是皇帝的意思吧,他在濟州胡搞,總得讓皇上知道,及時制止他。”

    黃大龍一拍桌子,憤怒的說道。

    “制止他?怎麼制止?他帶的兵都是自己籌備的,打濱州還用了禁軍,打濟州,那就幾乎是他預備軍在打,連禁軍都沒通知,這種無法無天的人物,要麼就別讓他出汴梁,出了汴梁,那就是放虎歸山,咱們大周可再也沒有能約束他的人了。”

    章嶺搖搖頭,一臉惆悵的說。

    黃大龍和衆人面面相覷,明知道章嶺說的是實話,可是真相太難以讓人接受,不由的都唉聲嘆氣。

    “那難道咱們就任由那些泥腿子將咱們的田地都分了?咱們和濱州那些人一樣只能做個小買賣,如果這樣,我還不如舉家搬到汴梁去,濟州是呆不下去了。”

    黃大龍氣呼呼而又帶着一種無可奈何之色的說道。

    “就是,與其在這裏受他的欺負,還不如去汴梁,以咱們的人脈,在汴梁重新發家也不見得就比濟州差。”

    “汴梁那可是個花花世界,咱們老也老了,享受一番也不錯。”

    聽了黃大龍的抱怨,衆鄉紳都是眼前一亮。

    “呵呵,去汴梁?真虧你們想的出來,俗話說人離鄉賤,咱們在濟州城喫香的喝辣的,你以爲到了汴梁,還能這麼逍遙?那裏也有地頭蛇,咱們在他們眼裏,可連一個強龍都算不上。”

    章嶺冷哼一聲,斜視着衆人,非常的不以爲然。

    衆人的熱情再次被他的幾句話給搞的冷卻下來,有些無助的看着章嶺。

    他們本身就是濟州的地頭蛇,不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一時氣憤說了忘了形。

    “章老太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咱們就乖乖的當一個富家翁,看着那些泥腿子騎在咱們頭上不成?我可是聽說了,濱州的那些苦力,碼頭工人,酒保現在一個個頭都昂到了天上,動不動就和掌櫃東家擺譜,說他們有官府給他們撐腰,濱州的有錢人都是叫苦不迭,說這生意沒法做了。”

    “大家想一下,如果殿下也在濟州搞這麼一手,咱們府裏的丫鬟奴才天天吊着臉給咱們眼色,咱們能不能忍受一天?”

    黃大龍口沫橫飛的訴說着濱州城權貴們的慘狀,在他們看來,濱州城完全就是一個異端,城裏的有錢人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他的抱怨立刻就引起了鄉紳們的同感,每個人都是痛心疾首,恨不能馬上將柴瑜給法辦了。

    “這個人該死,好好的倫理朝綱,生生被他給搞亂了。”

    “世之將亂,必出妖孽啊。”

    “你說他圖什麼啊,憑什麼我們幾代人的努力就被他白白給否定了?”

    大廳上的衆人都是義憤填膺,紛紛抱怨起來。

    “諸位,聽我一言!”

    章嶺眯着眼睛打量着衆人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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