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裏,在主要街道處,都出現了失物招領處,招領處擺放着一張長桌,上面放着筆墨紙硯,一張椅子。

    椅子上往往坐着一名面帶笑容的書生,在他的身邊有兩名身背燧發槍的預備軍戰士進行安保工作。

    這些書生都是柴瑜用一天兩百文錢僱傭過來幫着預備軍做事的,現在青州城剛剛拿下,百廢待興,要組建一個新的政府支持青州運轉已經是迫不及待。

    青州的讀書人很多,只是在柴瑜看來,他們大多的讀的都是聖賢書,寫寫公文什麼的都不在話下,只是要能真正處理青州的政務,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鍛鍊。

    所以,他打算效仿濱州的模式,先讓書生們做事,那後從中觀察,選出認真負責的人來擔當知州也就是市長。

    在這個階段,前任知州曾經跑來青州想要官復原職,被柴瑜給趕走了,一個堂堂的知州,朝廷命官,在全城最危急的時刻,丟下全城百姓不顧,帶着人逃命,這樣的人,柴瑜怎麼可能再用?

    黃四郎一襲青衣,頭髮梳理的十分乾淨,衣服也十分的整潔,高高的額頭上映照着陽光,顯得他整個人都容光煥發,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了大街上。

    雖然他的衣服上有許多補訂,可是擋不住他眼睛中的喜氣。

    他是一個舉人,不過大周的舉人和明清之際的舉人不同,在大周,讀書人有四級考試,院試,鄉試,通過院試者爲秀才,通過鄉試者爲舉人。

    通過了舉人後,還需要再參加省試來保住舉人頭銜,通過了省試者就有資格進入會試,到了這一步整個考試流程纔算走完了大半,有了做官的可能。

    否則舉人不繼續向上考的話,那這個舉人頭銜也很難保住,還需要下次重新考試,所以,在大周,舉人是個動態的頭銜,隨時會掉。

    黃四郎家境貧寒,家中有老父母,還有一個嬌妻稚子,父母傾盡家產供黃四郎讀書,在這個讀書成本異常高的時代,家中有一個讀書郎,那就相當於有了一名吞金獸,書本筆墨以及教輔材料都需要錢去購買。

    所以和黃四郎一起讀書的小夥伴,要麼意志不堅定,讀書成績不理想半路下車,要麼家庭承受不起,不得不告別讀書生涯。

    黃四郎能有目前的成就,全憑他卓越的天資,從一衆讀書人中脫穎而出,獲得了舉人頭銜。

    可他躊躇滿志想要再進一步的時候,青州城卻被劉蓋給拿下,爲了防止有人去京師祕密彙報信息,劉蓋不允許讀書人出城,在將讀書人名單清點後,要求他們每天必須來衙門報到。

    面對從天而降的禍端,黃四郎欲哭無淚,幸虧好友勸導了很長時間,他才最終接受了現實。

    在汴梁,還有往年的進士沒有等來朝廷分配,都寄居在汴梁上下打量,他一個小舉人,即便通過了省考,沒有門路,也無法做官。

    這也是擺在大周讀書人面前的艱難選擇,不讀書就沒法做官,前期的投入就全部作廢,可是讀了書,也不一定能做官,汴梁城裏有的是讀書好的人才,但是官位就那麼一些。

    黃四郎高興的是,柴瑜來了,將自己痛恨的劉蓋給趕走了,現在又大量招募讀書人做事,原先知州衙門中的衙役們也被柴瑜給趕走了,整個城市處於無朝廷狀態。

    讀書人特有的敏感性,讓黃四郎意識到其中有巨大的機會,他早就聽說了柴瑜雖然是皇子,可是行動特立獨行,和朝廷保守的風格大相徑庭。

    在濱州舉行了田改,將地主們的地勻給了百姓們,光是這一行動就已經表明了柴瑜有改天換地的想法,絕對不是那些保守的地主士大夫們所能接受得了。

    日後,柴瑜和朝廷必定會發生激烈的鬥爭。

    按照道理說,在這種風向的選擇上,讀書人應該是更加謹慎的。

    可是,青州城裏的讀書人卻在招募告示貼出後,爆發了極大的熱情,告示周圍都站滿了前來報名的書生,其中的原因當然有柴瑜給的工錢高,一天有兩百文。

    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到了其中的機會,這些讀書人相比起普通人來,具有更高的視野,他們看明白了,在這個亂世中,柴瑜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掀翻朝廷,重立制度的熱門人選。

    兩百文算什麼?就是不要錢,也要跟着柴瑜幹,以後一旦柴瑜掃清大周的積弊,把握了朝政,那他們這些人就是從龍之臣,轉身一變,就會成爲大周的要臣,這麼大一個風口,他們不可能看不出來。

    那他們不害怕朝廷嗎,他們當然是怕的,可是情況再壞還能怎麼壞?多年的挑燈夜讀,不如別人溜鬚拍馬,十幾年二十年的辛苦讀書,卻沒有用武之地。

    這些隱藏在大周各處的讀書人,雖然沉默,困頓於現實,但是他們有智慧有學識,就如同一座被壓抑的火山,一旦找到突破口,他們就會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如果柴瑜沒來大周,他們也很有可能去跟隨尹勝,或者劉蓋,甚至投奔遼國,西夏,爲別國效力,雖然這會成爲他們人生中的黑點,可是誰讓大周不能任用賢良呢。

    西夏餘敬以一個秀才入手西夏,最後成了西夏國相,這個成功的案例大大刺激了中原的讀書人,中原哪個縣城拿不出一把秀才,你秀才都能幹到的事,我一個舉人還做不到?

    相比起投奔外國,投奔柴瑜就顯得行動正義多了,無論如何,柴瑜也是皇子,根紅苗正的大周江山繼承人,而且現在只需要投入一點勞動,就有可能成功,誰不幹?

    相比起那些爲了能喫上一口白米白麪就去參加預備軍的青壯來,這些讀書人無疑是看的更清晰,想的也更明白,他們纔不在乎那一口喫的,就是爲了人生賭一把。

    “什麼舉人,進士的,都特麼的去見鬼吧,你們總以爲青州是窮山僻壤,可你們卻不知道,我在這裏找到一條金光大道!”

    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黃四郎內心咆哮,臉上不動聲色,可是內心已經將往日別人的嘲笑都掃到了九霄雲外。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儘快摸清楚柴瑜的行事特點,好讓自己從競爭者中顯現出來。

    有幾個百姓看到了他,笑着向他打了招呼,然後疑惑的看了看他背後的幌子,搖搖頭走向了人羣。

    他們大都熟悉黃四郎,一個年過三旬的苦命讀書人,就差兩步就能有做官資格了,卻被土匪們給害苦了,家裏還有四張嘴等着他去養呢。

    至於什麼失物招領,他們也不識字,根本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父老鄉親,誰家有被劉蓋搶走的金銀首飾或者值錢的東西,可以來我這裏登記。”

    過了半個時辰,依舊沒有人來黃四郎這裏登記,黃四郎頓時有些着急了。

    柴瑜可是給他們開了一天兩百文的工錢,這個工錢在當地算是高的了,平常一戶百姓要維持開銷,一天需要七八十文就足夠了,兩百文可以讓家裏人喫的很好了。

    要是這點事都辦不好,不要說展現自己的才能了,首先就對不起人家給的工錢。

    聽到黃四郎的叫聲,正在街上奔波的行人就像施展了定身法一樣被定在了那裏,紛紛回頭看向了黃四郎。

    “四郎,你剛纔說什麼?那些土匪搶走的東西還能還回來,我有沒聽錯?”

    一個婦人挎着菜籃子一個健步撲到了桌子邊,瞪大了眼睛看着黃四郎。

    很快,桌子旁邊就圍滿了人,每個人都滿臉不置信的看着黃四郎。

    在土匪進城後,他們的家園就遭受到了洗劫,劉蓋的手下強行撞開了他們的房門,將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搶走揚長而去。

    這些百姓們面對重大損失,也只能默默承受,這個年代,即便是土匪不要搶,那些當兵的也會搶,兵過如梳可不是白說的。

    他們原以爲自己的東西這輩子也不會再見着了,誰知道柴瑜來了後,竟然會讓他們登記!

    “大夥安靜一下,我來解釋一下。”

    看着身邊圍着的百姓,許多還是自己熟悉的人,黃四郎趕緊站了起身,揮揮手大聲說道。

    “劉蓋和他的手下搶走了我們的財物,有一部分被他們花掉了,這部分肯定是找不回來了,不過幽州王殿下帶人及時截住了劉蓋運送財寶的大船,幽州王殿下憐憫百姓辛苦一生,好不容易積攢下的財物就這樣被人奪走,會讓許多家庭陷入困境,因此大發善心要物歸原主。”

    黃四郎跳上椅子上,揮舞着手,聲嘶力竭的喊道。

    實在是人太多了,不喊他們根本就聽不到!

    “轟”

    就像茅坑裏扔了一個炸彈,人羣轟然炸開,各種各樣的聲浪從人羣中傳出,淹沒了黃四郎的聲音。

    “好仁義的殿下啊。”

    “千古難見的好人。”

    “老天開眼,讓我等見到了青天!”

    “青州的天亮了啊,我們的生活有盼頭了。”

    許多百姓歡呼長嘯抒發着內心的感激,有一些人更是跪倒在地上,仰望着蒼天,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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