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有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等等。“

    柴瑜夾起一小塊鵝肉籤子,一口咬下,只覺滿口生香,一股油炸和肉的鮮香味道在口腔中久久徘徊,讓人不忍嚥下。

    籤子是大周獨有的一種食物,可以將各類肉絲和蔬菜切成細絲,然後用豬大腸上的那層網油包裹起來,外面糊上雞蛋清或者面封住口,然後再放進油鍋中炸熟。

    食用起來,香香脆脆,各種香味相互疊加,讓人慾罷不能。

    柴瑜也是第一次喫這種食物,汴梁的食物製作之精巧,冠絕整個天下,最優秀的廚師和小喫都集中在了汴梁,當然不缺少籤子這樣的小食品。

    只不過柴瑜是皇子身份,去街道上逛街的機會很少,面對琳琅滿目的食品,一個籤子自然是不會進入他的眼簾。

    現在在青州遇到籤子,竟然有一種被種草的意外之喜。

    這一喫,就停不下來,一連吃了羊頭籤,鴨肉籤,豆黃籤,這才愛不釋手的停了下手。

    黃熹滿腹疑問,不過看到柴瑜如此愛喫,只能將心裏的疑問壓下,又喚來老闆娘,又要了十幾支各式籤子。

    老闆娘見來了大顧客,一張臉上笑的如同花一樣,使出平生的技巧,立刻油炸的香氣就遍佈了整個街道,引來了許多小孩在旁邊流着口水觀看。

    “老闆娘,再拿一些籤子給這些孩童們喫。”

    柴瑜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那老闆娘。

    老闆娘拿着碎銀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黃熹,這碎銀子可是能賣幾百支籤子,她的零錢可沒法找給柴瑜。

    “你先拿着,我家大人今天是要請客,你多做一些給這些小孩,讓他們喫飽,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黃熹笑着對老闆娘說道,圍在攤前的那些小孩看穿着都是街上貧苦人家的小孩,家裏給不了零花錢,無法像其他小孩那樣喫,只能站在一旁流口水。

    “好勒,這位公子真是一個大善人,好人有好報,以後取得良妻美妾,多子多福。”

    老闆娘眉開眼笑,向着柴瑜看了一眼,然後目光不自覺的就飄到了尹玄霜的身上,笑着說了一句恭喜話。

    說者無意,聽着有心,尹玄霜的臉蛋上頓時就飄起一朵紅雲。

    倒是陸林在一旁感覺很是無語,自家的小姐是越陷越深,已經忘記了自己是義軍集團的公主了,和這位皇子那可是天生的對頭。

    “殿下,快給講講封建社會吧,我可都等不及了。”

    黃熹站起身又從旁邊的攤販上買來幾碗甘草綠豆冰沙,放在了幾個人的面前,目光已經急促的催促起柴瑜來。

    今天早上執行了柴瑜的方案,給全城百姓發錢,中午就看到了百姓們買糧,街道上恢復了生機,這灑錢的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

    柴瑜端起碗,喝了一小口,初夏的季節裏,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一口涼涼的冰沙下去,整個身體舒泰之極,再看着滿街的煙火氣息,悠閒逛街的人羣,似乎忘記了工作的煩惱,一種平安喜樂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封建社會,其實也很簡單,你看看這滿街的人,他們大多和什麼工作有聯繫?”

    柴瑜坐在椅子上,指着滿街的人羣問向了黃熹。

    黃熹仔細打量着街道上的人,這些人各式各樣,手上拿着各種各樣的東西,他也知道,這些人有着各種不同的工作。

    黃熹一下就迷茫了,他思考了好一會,也說不出和具體什麼工作有關係。

    陸林皺着眉頭,也開始思考起來,他知道柴瑜不會白問這個問題的。

    “殿下,我實在是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忙碌掙錢維持生活,但是和具體什麼工作聯繫最大,那樹下就說不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黃熹無奈的放棄了思考。

    “那以你之見,咱們大周什麼人最多?”

    柴瑜又笑着問。

    “那自然是種地的農民最多了,這裏麪包括了自家有地的自耕農,也包括了給地主種地的佃農等,等等,啊,我明白了,殿下剛纔說的問題難道是農民?”

    黃熹幾乎沒有思考,就開口回答,說到最後,他忽然想起剛纔那個問題,思路一下貫通,不由驚叫起來。

    “對,佔據咱們大周的人口最多的就是農民,實際一點的說法,咱們大周的根基是土地,一切權利和矛盾都是圍繞這土地而起,廣大的地主佔據了大量的土地,並且在不斷擴展,他們通過土地來剝削農民,從而獲取了權力和錢財,這就叫封建社會,明白了嗎?”

    柴瑜指着街上的人羣,給黃熹解釋,不過他看到尹玄霜和陸林也很認真的傾聽,就講解的細緻了一些。

    這個概念是中學政治書上的定義,小時候死記硬背,也不理解,穿越到大周后,和現代社會一對比,柴瑜一下就豁然開朗,理解的也更加深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殿下目光如炬,讓在下有一種撥開雲霧看到世界的清晰感,沒聽這一席話,我算是懵懵懂懂的活了幾十年!”

    黃熹眼睛中放射出狂喜的光芒,雙手都有些顫抖了,相比起升官發財,他做爲一個文人,還是更喜歡這種醍醐灌頂般的頓悟。

    以前他升學考試,落榜窮困,無知無覺的過了三十多年,卻依舊對社會無比迷茫,混不知道爲何要如此過。

    現在經過了柴瑜的指點,他豁然開朗,哪怕世界紛紛擾擾,他也已經看清楚了整個大周的脈絡和骨架,無非是皇帝將田地授予給天下大大小小的地主,讓他們幫着自己收取租子,支撐起朝廷和軍隊的運轉。

    王朝的迭代起伏,不過是農民被壓榨到極致,大小地主都破產了,一代皇朝就此崩潰,然後換個朝代,重新分配來過。

    “你看不清很正常,只因人在此山中,無法做到跳到暈頭看世界而已。”

    柴瑜面帶欣賞的看着黃熹,這傢伙還算是聰明,見一葉而知三秋,比那些迂腐的書生們強上百倍。

    不過也並沒什麼用,對於這些文人來說,看的越清楚也會越難過。

    可在一旁的陸林卻是停止了動作,呆呆的看着柴瑜。

    因爲他也瞬間就理解了柴瑜的話,而他們義軍乾的事情就是新皇換舊皇,始終也沒有跳出這個怪圈。

    那麼即便他們勝利了,也最終逃不脫最終滅亡的結局。

    更何況現在義軍內部一些首領們,已經開始出現了搶佔土地的苗頭,他們和那些被他們推翻的地主老財們是何等相像?

    那柴瑜乾的事情難道和他們義軍有什麼不同,不都是將那些地主老財們的田地給搶了嗎?

    不對,柴瑜並沒有要他們的田地,而是將田地分給了那些農民,所以有均田的說法,也因爲這一點點的不同,柴瑜獲得了廣大百姓們的擁護,聲勢及其浩大,從一點點的星星之火就蔓延到了整個山東。

    那他們義軍能不能也這麼幹呢?

    陸林皺起了眉頭,進入了深度思考模式,對義軍的未來深刻擔憂起來。

    “殿下,封建社會制度不好嗎?”

    黃熹可沒有陸林和尹玄霜那樣的擔憂,他就抱着純粹做學問的態度,同時也爲以後的執政道路打下基礎。

    “當然不好,太封閉,不思進取,完完全全的將人禁錮在土地上,有什麼好的。”

    柴瑜淡淡說道。

    “那個什麼資本主義,又是什麼樣子的?它和封建社會哪個好?”

    黃熹追問道,陸林和尹玄霜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柴瑜。

    “你們看,街道上的行人有不少是從事的手工業,比如紡織,皮革,造紙等行業,他們已經開始利用原料進行各種加工,並且組織起大量的人手,可以說他們已經不太依靠土地的產出就能獲得收入,在汴梁,這樣的小作坊主還有很多,他們完全生活在城市,財富也來自城市,這樣的社會已經具有了資本主義的萌芽。”

    柴瑜指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對黃熹等人說道。

    “所以,殿下你的意思是,資本主義就是讓那些商人掌權?他們一腦袋都是錢,能有什麼本事代替那些地主老財?”

    黃熹一愣,他從剛纔的封建社會的定義裏已經明白,什麼社會就是看什麼樣的人做主,那些地主老財們剝削農民固然可恨。

    但是他從唸書起就看不起商人,現在聽到資本主義居然是商人做主的社會,立刻就驚訝起來,在他看來,那些地主老財們至少還讀書識字,附庸風雅。

    那些商人們可就是鑽到錢眼裏,每天爲了一點蠅頭小利,斤斤計較,要是讓這樣的人掌控了社會,那整個社會還不得全民都以錢爲榮?

    陸林也撇撇嘴,一副大不以爲然的模樣,他和黃熹同出一門,學習的都是聖賢書,思想上並沒有二致。

    如果柴瑜追捧這樣的社會,那麼他現在也不過是得意一時,以商人的鼠目寸光又能看得了多遠?

    “你們啊,只知其一,不知道其二。”

    柴瑜搖搖頭,大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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