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雪那堆漏洞百出、沒有邏輯的話，隨便換個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更不用說是我。”
“但是我看到了。”
“更遙遠的未來裏，人類消滅了所有的喪屍，居住在一片擁有隔絕裝置的基地裏。”
“可地球已經成了廢土，河水是黑色的，泥土種不出糧食，基地外的空氣人類呼吸一口就會昏迷……而我在實驗室裏研究了幾十年，至死都沒有研究出能夠淨化黑水病毒的藥劑。”
“只差一環，一個我費勁心力無法彌補的、在末世初期就已經消失的一環。”
“醒來我以爲是一場夢，就看到了林如雪發的郵件。”
“你一直問我，爲什麼要相信那個女人說的話。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不相信她，但我必須找到那一環，世界意識讓我做那場夢，就是在提醒我，一定要找到那一環。”
“可是，你呢？你又爲什麼要問？”
“陸煜，你會站到我的對立面嗎？”
從中醫院回來那天，陸煜找到葉傾城，聽到了這番話。
“當然不會。”陸煜笑着給了葉傾城回覆，如果不這麼做，葉傾城就會在顧鳶身邊安排更多的人。
但他了解葉傾城，正如葉傾城瞭解他。
當陸煜主動找葉傾城的時候，就註定，他們倆之間的信任關係出現了裂痕。
自從黑雨降臨後，世界就不斷地在對唯物主義的陸煜開着玩笑，林如雪的先知先覺、葉傾城的夢，都和那年“量子力學”理論出現時一樣荒唐。
他像被不知名的力量裹挾着，不得不去做一些事，但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有違和感。
陸煜不知道該怎麼破局。
但陸煜清楚一件事：當他認出“顧鳶”的時候，就從未想過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葉傾城，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不裝了。
反正顧鳶沒認出他，再爲顧鳶做最後幾件事，等她討厭真實的他、不再需要他的時候，陸煜會主動離開。
別墅內。
陸煜從回憶中緩過神，感受着自己一身黑水，臉上的笑意帶上了些許苦澀。
攤上事兒了呀，不知道這回，他的運氣會不會和第一次覺醒那樣好呢？
還是說，那不是運氣，是命中註定。
陸煜沒有奢求過，顧鳶爲了救他就暴露光系異能者的身份，或者說，陸煜內心根本不希望顧鳶那麼做。
顧鳶也確實沒有這樣做，她回神後，就跑去了被破開的那扇窗戶旁，搬了三個的衣櫃擋住風雨，結結實實地將那窗戶擋住，又道：“謝依雲、尹夢……二樓去，我不叫你們就別下來。”
“小心點，如果晚上有人發燒就在樓上和我說。”顧鳶補充了一句。
尹夢擔心地問道：“你們怎麼辦？這些黑水怎麼辦？”
“我們不會有事，其他的事，相信我。”顧鳶很少說讓別人“相信自己”這種話，但此刻，她需要獲得他們的信任，不然有人突然下樓就麻煩了。
一行人見狀，儘管還是非常擔心，都點頭上了樓，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黑水。
顧鳶這纔對七扭八拐的屍羣裏、還維持着森冷笑意的陸煜道：“自己殺的自己解決，晶核拿了、屍體堆那邊那個房間，我來處理黑水。”
陸煜一愣，心裏不由自主地瀰漫了些許甜意，又瞬間恢復了原樣，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不愧是能以普通人的身軀一個人殺七個異能者，最終還能逃出b市基地的人。
她還是個孕婦。
顧鳶的眼神忽明忽暗，看得李鳳娟心頭直抖，感覺自己的小命就在這忽明忽暗中被審判了。
“我剛纔心智不清楚，這七顆晶核，能不能用來換一間房間和一些喫的。如果我變成喪屍了，你們殺我也容易，如果我活着，今晚的事情我一句話都不會往外說。”李鳳娟爲自己的生命爭取着。
李鳳娟儘管手臂全廢、倒在地上，還是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的肚子——殺一個孕婦、哪怕不是個好人，照樣會讓顧鳶覺得不適。
“爲什麼殺人？”顧鳶漠然問。
李鳳娟是個孕婦，前世通緝令上完全沒有提到過，現在想起來，那張通緝令上寫的東西，都是地上那些霸圖小隊倖存者的一面之詞。
聽到顧鳶的問題，李鳳娟身體略微顫抖起來，緩慢道：“他們該死……我不後悔，我恨不得把整個霸圖小隊的人都殺了。在殺人這件事上，我問心無愧，是他們欠我的。”
李鳳娟搖着頭，突然哽咽起來，晃着頭，面容被橘紅色的髮絲覆蓋，眼淚也在這一刻決堤。
她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當初和她一起來x省打工的李家村姐妹，要麼回村嫁人、要麼還在做服務員，只有她抓住了機會，狠下心貸款借錢，很快擁有了自己的火鍋店，生意蒸蒸日上，還嫁給了李濤這個百裏挑一的貼心老公。
他說，嫁給了他以後，就萬事不用擔心，他會把她寵成小女孩。
哪怕末世降臨，李濤也說，萬事有他在，讓自己在基地好好養胎就好。
李鳳娟從村裏出來，一步步打拼，一直是她一個人。末世降臨後，她害怕過，但李濤的話和肚子裏的孩子，讓她覺得幸福而又安心，也讓她昏了頭腦。
一孕傻三年，李鳳娟忽略了霸圖小隊內的閒言碎語，忽略了那些輕蔑嘲弄的眼神，把一切委屈都當成別人對她幸福的嫉妒。
哪能想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呢？
他們煽風點火，還圍在一起打賭，看哪天李濤會厭了她，將她趕出別墅！
而同鄉的李玉琴仗着自己年輕，同時覺醒了水系異能，對相貌不錯的李濤暗送秋波，整個霸圖小隊的人都心知肚明。
只有李鳳娟被瞞在鼓裏。
至於李鳳娟肚裏的孩子……
“末世前就算了，末世裏誰還會想要個累贅？我只是不好意思和她明說，哪知她真把小隊基地當月子中心用了？真的，事事都要依着她，整個小隊的人都是她的傭人……煩死了，那孩子什麼時候能沒了最好。唉呸呸，不說了，怕折壽。”
這話是李濤說的。
公開處刑那天，李鳳娟在整個基地面前丟了臉，李濤恨不得馬上和她撇清關係，說話更是不客氣了。
似乎這麼說，就能和李鳳娟撇清關係，就能夠擡高他李濤的身價——哪怕李鳳娟是爲了他纔去要那張猛的晶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