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就是這樣。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一步步向着深淵墜落。
曾經有一個學者說，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是妖族的天下，人類無法阻擋這種趨勢。
能做的，只是延緩那一天的到來。
“死！”
風鈴怒吼一聲，一劍揮出，將眼前的七階妖主，一分爲二。
那妖怪發出滲人淒厲的嘶吼，在地上痛苦的打滾。
金色的靈力，灼燒着它的身體，令它無法復原。
他沒有任何停留，也未曾回頭看上哪怕一眼。
五十年的殺伐已經令他麻木。
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少爺...少奶奶...耀華少爺...”
！
風鈴和若輕顏心中同時一震，他停下腳步，張着嘴震驚地回頭看去。
地上那醜陋扭曲的妖怪，半邊身體的一隻手，正擡着，似乎是想要觸碰風鈴。
可她卻無能爲力。
腥紅的瞳孔中溢滿了淚水，被眼中紅光照得像血一樣...
“耀華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
哪怕風鈴已經用自己的身份，屠了幾十年的妖。
但那一聲耀華少爺，還是將他拉回了朝都的那個早晨。
那個站在自己牀邊，哭哭啼啼地小侍女。
【耀華少爺！您終於醒了！嗚嗚嗚...】
“少爺，救我...救我...”
此時此刻，她好像不是什麼醜陋的妖怪。
還是那個愛哭的侍女，哭得泣不成聲，哭得痛苦萬分。
抽搐着，顫抖着，伸着手，希望有誰，可以救救她...
風鈴抱着若輕顏呆呆地看着她。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他第一次，碰見自己認識的人變成妖怪。
變成這樣一副，醜陋的模樣！
這時，若輕顏閉上了眼睛，表情有些不忍：
“風鈴...給她痛快吧。”
“少爺...救...”
風鈴回過神來，咬了咬牙握着劍，低着頭輕聲道：
“我想救它...”
若輕顏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只見風鈴擡手一收，附着在那妖怪身上燃燒的金色火焰，消失不見。
那妖怪嘶嚎着一點一點復原自己的身體。
同時風鈴對她說道：
“只要你繼續跟着我，幫我除妖...”
話都沒有說完，那隻妖怪忽然開口：
“殺了我...殺了我...少爺，救救我...救救我，求你...啊啊啊啊！讓我死！”
她仰天發出彷彿能刺穿靈魂，令人渾身顫慄的哀嚎。
風鈴還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
忽然想起，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應該也很痛苦吧。
就像有些人，不想活着一樣，妖可能也曾想過，自己爲什麼會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世界，對於有些妖族來說，又何嘗不是地獄。
緩緩舉起了手裏的劍：
“對不起...”
唰——
一劍，斷了她的妖道。
一劍斬完，那個侍女，一生的記憶，進入了風鈴的腦海之中。
她受耀家家主的命令，攔截下耀華妻子的所有信件。
在陪伴耀華妻子的過程中，與她歡笑時，曾不經意流下淚水，並嘲笑自己，是笑出來的眼淚。
在某個夜晚，也曾看着那些信件，偷偷抹過眼淚。
這樣一個人，在那個夜晚，被耀華妻子的妖氣浸染，一夜化妖。
精神被恐怖的怨念佔據，那個夜晚，她混亂得不知道吃了族裏多少人。
那一夜過去之後，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被迫修煉，被迫殺人，被迫生吞同族...
她獲得了力量，可以上天入地。
獲得了自由，靈魂卻比原先更加的痛苦。
斬完她，風鈴沒有任何的停留，現在這情況，不允許他有任何遲疑。
臉色越發的陰沉，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若輕顏在他懷裏，緩緩開口：
“這是每個靈師都可能面臨的一個問題。當你熟悉的人變成了妖，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殺或是不殺...”
風鈴一劍斬斷眼前的妖族，眼眸低垂，聲音有些嘶啞：
“你們的答案是什麼？”
若輕顏抿了抿嘴：
“答案是，殺...”
“即便她們不是自己心中有怨念，可能是被別人的怨念浸染成了妖。”
“但答案，也是殺。”
“這是，靈師界的統一答案。”
靈師界一直都是如此，並且堅定的貫徹着這個信念。
......
風鈴沉默着揮出一劍又一劍。
可以看出來，剛纔殺了那個侍女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不光是那個侍女，後面，耀華家的每一個人。
風鈴都見了，有的人像那個侍女一樣，求他殺了自己。
有的人則是求他放了自己，說自己也是被逼無奈。
風鈴真的放了，結果轉頭那隻妖怪就要衝上來殺了他。
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也有的妖怪，真的會聽風鈴的號令。
這令若輕顏也很詫異。
但是，轉頭它就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亡...
似乎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沒有妖可以活下來，都得死。
其中，也包括耀華的父親。
殺着殺着，若輕顏偶然間擡頭，看見了風鈴眼中的水霧。
但是眼淚始終沒有流下來，只是在眼中打轉。
於是，她伸手環抱住了風鈴，希望能給他一點慰藉。
天空上那紅色巨幕，一蓋就是數年。
曾經，那紅色蓋頭，矇住了囍女一生的自由。
如今，那紅色蓋頭，矇住了耀華守護的一切！
數年過去，城中人的屍體都被妖怪喫完了，堆積成山的是妖怪的屍體。
當年，囍女聯合那隻龜妖，殺死了耀華的全家。
現在，風鈴又要將那些化妖的家人，再次一個個斬殺。
每次都要觀看他們的記憶，然後重臨那個絕望的晚上。
一遍遍體驗各種臨死前的絕望與悲鳴！
眼睜睜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家人們被分屍。
這就是囍女，對耀華的懲罰。
風鈴都有想要放棄的念頭！
難以想象，當年耀華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忘了過了多少年，殺了不知道多少位妖主之後。
城中的妖怪清完了。
但是，人也死光了。
耀華家所有化妖的家眷，也死光了。
當風鈴以爲接下來就輪到囍女的時候。
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小師弟和聖女大人呢！？”
一個若家的人驚慌地大喊着。
風鈴和若輕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