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宴的話爲姜笙打開了另一個道路。

    有時候,降價並不是唯一的促銷手段,送贈品也行。

    看來明天要去縣裏批點好看的頭花絲帶了,這兩樣在嬸孃中格外受歡迎,搭上襖子肯定很好賣。

    想通所有,姜笙鬆了口氣,這搶生意的危機總算度過去,她也聰明成長了一截。

    等到晚上休息了,姜笙才後知後覺。

    連許默大哥都想不到的事情,爲什麼五哥這麼聰明。

    他好像遊刃有餘,早就知道該怎麼辦。

    將人心揣摩地如此透徹。

    比如張家用十二文買來的棉衣,他要用十一文收購,不是貪那一文錢的便宜,而是讓張家虧幾十文錢,才能喫到教訓,以後不敢來搶生意。

    比如知道用大活人打廣告,比如知道可以用贈品維持住十四文的價格,就算以前買過灰棉襖的嬸孃不服氣,大不了也送她個頭花,就能讓嬸孃喜笑顏開。

    姜笙越想越佩服五哥的聰明。

    可他,不是失憶了嗎?

    揣着疑惑,姜笙睡去。

    第二天,方恆帶着她去縣裏收購頭花絲帶,回村當做贈品一賣,雖然也有人嫌十四文的灰棉襖貴,但買的人更多。

    沒幾天,灰棉襖和花棉襖都清空了。

    餘下一件被長宴試穿過的花棉襖,姜笙在溫知允上門換藥的時候,送給了張姑姑。

    張姑姑特別高興,捧着花棉襖要給錢。

    姜笙笑嘻嘻,“姑姑也沒幾個錢,留着花用吧,周伯伯的腿可花了不少錢呢。”

    這話可沒錯,周志強扭傷腳足足躺了有一個半月,算上診費換藥費,一共五十一文錢。

    這在莊戶人家可是筆大數目,把周大娘心疼地躺在牀上好幾天都沒緩過來。

    “那怎麼行。”張姑姑不想佔小孩的便宜,硬往姜笙手裏塞了十文錢,“姑姑就只有這些,好孩子你拿着。”

    姜笙沒辦法,只能揣懷裏,尋思趕明找個由頭還了。

    回到破廟。

    溫知允正在給許默的腿換藥,姜笙湊過去看,也看不出個子醜演卯,幸好她還有嘴,“大哥的腿什麼時候能下地行走?”

    許默含笑,“小四說今天就能。”

    這可是個大好事兒,姜笙睜大眼,四哥可真能藏事情,愣是一點風聲都沒露出來。

    她絕對不承認,是自己這段時間醉心賺錢,忽略了大哥。

    等溫知允把樹枝拆下來,重新消毒敷上藥粉,便扶着許默下地感受。

    “可能會有一點點無力,是因爲肌肉退化,但如果刺痛就不要堅持。”他叮囑。

    許默點頭,手剛搭在溫知允身上,又想起什麼,換成了較遠一些的鄭如謙。

    溫知允的臉登時便有些紅。

    好在許默細膩,及時解釋道,“小四你身子骨弱,我怕壓到你身上。”

    溫知允臉上的紅潤又變成了煞白,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體弱,也不想嬌地像個姑娘。

    有些時候他感覺,兄弟們對待他,比對待妹妹還要謹慎。

    這不是溫知允想要的,他想做一個男子漢,一個頂天立地,能保護妹妹的男子漢。

    在確定許默下地不疼,且能慢慢挪動以後,溫知允走出破廟,來到了背風的屋後。

    方恆正赤着臂膀在陽光下訓練,輾轉騰挪,挑拈劈砍。

    雖然骨架尚小,但一點不影響他的殺氣騰騰,以及恨不得將對面千刀萬剮的氣勢。

    等方恆一套練完,已經氣喘吁吁。

    溫知允遞上一方手帕。

    方恆擺擺手,撿起地上的衣裳胡亂蹭兩下,又套在身上,“小四怎麼來了?”

    “三哥我……”溫知允咬咬牙,“我想跟你學功夫。”

    “我想變強,我不想大家覺得我弱,因此遷就我。”

    方恆一愣,沒想到他這個跑步都喘的兄弟還有這個志向,當即來了興趣,“行,我教你,先扎馬步。”

    他做了個姿勢,溫知允有模有樣地跟着學。

    “臀往下點,再往下點,胳膊伸直,對,標準點,堅持半個時辰。”

    一刻鐘後,溫知允暈死過去。

    方恆傻眼了,反手扛起小四弟,衝回破廟裏。

    許默還在堅持站立,他已經不需要人扶了,正準備自己走兩步,突然一陣旋風進來,然後就看見方恆把溫知允放在稻草上。

    “三哥,四哥這是怎麼了?”姜笙蹦過來,人都驚呆了,“你把四哥打暈了?”

    方恆簡直是有口難辯,“我沒有……是小四,他說跟我學功夫,扎個馬步就……”

    算了,不解釋了。

    他悶頭衝到竈臺前,在鍋裏找到了尚溫熱的水,舀出來半碗,扶着要喂溫知允。

    可他拎慣了刀槍劍戟,哪裏會這麼細緻的活,直接半碗水倒進去,差點沒把小四弟給嗆死。

    姜笙趕緊衝過來,把碗奪走,“還是我來吧,我怕再讓三哥喂下去,我會少一個哥哥。”

    方恆紅着臉躲到角落。

    姜笙抽出個乾淨的勺子,一勺一勺地舀出熱水,喂到溫知允嘴裏。

    沒多大會,溫知允悠悠睜開眼。

    當看見姜笙在喂自己,他先是臉頰一紅,緊接着便是羞惱。

    本來學功夫保護妹妹,結果扭頭就讓妹妹喂自己藥,自己實在是個廢物哥哥。

    想到這,溫知允也不喝水了,踉蹌着爬起來,把頭悶進被窩裏。

    “四哥。”姜笙驚呆了,“四哥你怎麼了,你是冷嗎?冷也不是蓋腦袋啊,你屁股還在外頭。”

    棉被下的人頂着大紅臉像只蛆一樣,終於全身鑽進了被窩。

    丟人,丟死人了。

    姜笙不明所以地放下碗勺,看向鄭如謙。

    鄭如謙攤攤手,表示不知道。

    看長宴,長宴低着頭不說話。

    沒辦法,姜笙只能求助全家公認最聰明的大哥許默。

    “我想,小四是不喜歡自己弱不禁風吧。”許默沉吟了會,緩緩道,“想學功夫強身健體固然好,但是小四,每個人擅長的不一樣,你不必強求功夫,醫術練好了,一樣可以頂天立地,護人護己。”

    許默話落,整個破廟都是一靜。

    鄭如謙第一個點頭,拍着胸口道,“我沒有哥哥弟弟們厲害,既不會讀書,也不會功夫,更不會醫術,但我會好好做生意的。”

    做生意,賺錢,是鄭如謙給自己找的,不被兄弟們比下去的道路。

    方恆嘆息道,“人各有所長,我會功夫是因爲從小就練,世家如此,除了這個我什麼也不會,還怕你們嫌棄呢。”

    許默也幽幽道,“我也只會讀點聖賢書,毫無用處,有時候羨慕小四,能夠治病救人,能夠以此謀生。”

    三人說完,姜笙惆悵了。

    “我什麼都沒有,做生意還是二哥陪着,我也不會功夫,不會讀書,不會醫術。”小姑娘仰頭悲嚎,“原來最沒用的竟是我自己。”

    她說着,還不忘看了長宴一眼,“五哥至少長得好看,我連他都不如。”

    長宴,“……”

    眼看着姜笙就要嚎啕大哭,溫知允怯怯地鑽出來,握緊她手,“姜笙,你別擔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我也會。”鄭如謙接口。

    “我也是。”方恆不甘示弱。

    “當然還有我。”許默含笑,“我們會陪着妹妹的,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長宴輕聲。

    這是約定。

    永不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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