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全場寂然。

    姜笙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消失,變成了惶然。

    許默簡直想要擼袖子打一巴掌這個蠢弟弟,考慮到自己的文人身份,只能磨了磨牙,冷聲道,“老二,你在胡說些什麼。”

    鄭如謙這才意識到自己措詞不對,趕緊撓着頭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出一趟遠門,過幾天才能回來。”

    年前去了一趟丹陽郡,帶回來的烤鴨,鄭老二也給郝掌櫃送了個。

    因爲久放算不得皮脆肉嫩,但在酒樓大廚的巧手加熱之下,沾上滷汁倒也有幾分別樣風味,惹得郝掌櫃連連稱奇,甚至想要再定個百來只在酒樓裏叫賣。

    這怎麼可能。

    鄭如謙運菜賣菜,不管是菜乾還是新鮮菜葉,冬季都能放上半月之久,夏季仔細保存也能留個五六天。

    但烤鴨可不行,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放個七八天也就腐敗了,夏季更是第二天就能長毛,根本運輸不得。

    郝掌櫃還以爲他是在擡價,狠狠心,出了二兩銀子一隻的天價。

    鄭如謙當時就呆了。

    他在丹陽郡購買這鴨子,也就三四十文一隻,僅僅是倒騰個手,就翻了這麼多倍?

    也是這一刻,他真真正正意識到了,地區與地區之間的差異。

    在本地普普通通的物什,換個地區就能賣出天價。

    也許是物以稀爲貴,也許是富貴人就愛喫個稀罕勁兒,但無論如何,二兩銀子與三四十文的價格差異,打動了鄭如謙。

    他原打算過了元宵就再去丹陽郡,帶回烤鴨的同時,想要僱人專門走這條線。

    但姜笙一直悶悶不樂,他也不敢提,去丹陽郡的事情就一壓再壓,拖到了現在。

    好不容姜笙開心了,鄭如謙迫不及待就要開展自己的賺錢大計。

    結果一時嘴瓢,說錯了話。

    看着小姜笙蒼白的面龐,鄭如謙又氣又悔,撓着頭不知如何是好,“二哥錯了,二哥說錯話了,二哥不會離開你的。老三也沒離開咱們,他就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以後我們還是會團聚的……我……哎呀!”

    多說多錯,他是真的體會到了。

    鄭如謙恨不得拍自己的大嘴。

    一旁的許默雖然生氣二弟的嘴笨,但還是盡職盡責地幫他解釋,“這一趟應該也就個把月就回來了,很快的。”

    “對對對,大哥考試之前我肯定回來。”鄭如謙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拼了命地順杆爬。

    姜笙看着兩位哥哥,勉強勾了勾嘴角。

    她剛剛真的是被二哥的話嚇到了,還以爲繼三哥離去之後,二哥也要離開她。

    現在得知是烏龍,心底總算沒那麼慌了,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地難過。

    但她又不想哥哥們擔心,只能強笑着道,“我沒事的二哥,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只要你們還回來,只要你們還是姜笙的哥哥,就夠了。”

    小姑娘攏緊衣裳,明明面色蒼白,卻依然要笑。

    這一幕,讓每一位哥哥心疼,也烙印進他們心底,讓他們無論身處何方,永遠都記得,家中還有個妹妹,在等他們歸來。

    第二天。

    鄭如謙趕着馬車,帶上汪小松和姜四,直奔南方的丹陽郡。

    大哥去了府學,四月就要舉人試,他的壓力很大。

    只有小姜笙,溫知允和長宴站在安水郡城東,目送着鄭如謙的馬車消失後,才慢吞吞地轉身,從城東回簪花小院。

    路過安水郡守府邸,長宴敏銳地發現有外地人。

    他們衣衫規整,架着三匹馬車,神情居高冷漠,偶爾環視四周,帶着盛凌的傲氣與漠然,將安水郡本土的百姓硬生生看成了螻蟻。

    長宴皺眉。

    他不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倨傲,明明都是人,兩條胳膊兩條腿,張嘴喫飯閉眼睡覺,可以有貧富,但不應分貴賤。

    而且,有那麼一兩位,似乎有點眼熟。

    恰逢他扭頭打量到長宴所在的馬車,少年立即撂下簾子,把頭縮回去,靠在馬車壁上。

    “小五,怎麼了?”溫知允不解地詢問。

    長宴搖搖頭,低聲向趕車的姜三吩咐,“慢點走。”

    姜三得令,雖不解但還是放慢了馬車的行駛速度。

    一行人烏龜似的挪動,終於聽到了安水郡守府邸大門打開的聲音。

    緊接着,便是賀郡守的似笑非笑,“豐京的方大管家親自蒞臨小小安水郡,本官心底真是惶恐,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您老人家親自出動。”

    所謂宰相門前三品官,眼前的中年男人雖然只是個管家,但卻是豐京方家的人,還是最得方家家主信任的家僕,手握方家不少要務。

    即使安水郡守是個正經官員,也要給方管家一絲薄面。

    “也沒什麼正經的大事兒,不過是來提醒賀郡守,莫要忘了與方家當年的約定。”方管家整理了下衣襟,不卑不亢道,“以及,孫家現在也不容易,希望大人高擡貴手。”

    這是強行要安水郡守和孫家化干戈爲玉帛的意思。

    剩下的話因爲距離太遠聽不清。

    但長宴眼神好,透過掀開的車簾,清楚看到賀郡守黑透的面色,以及不悅的神情。

    “五哥,是有人來傷害三哥了嗎?”姜笙快速爬過來,抿着小嘴,表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擔憂,“幸好三哥已經走了,雖然去的地方不平靜,但三哥有句話說對了,在安水郡纔是最危險的。”

    然而長宴搖了搖頭。

    現在最需要擔心的已經不是方恆了,而是留在安水郡,不能離開的他們。

    幸好,他們的父母官賀郡守,並不心甘情願爲方家驅使。

    幸好,他們還有王家做後盾。

    “這段時間要盯好作坊。”長宴細細叮囑,“僱傭做工的姨姨們也要反覆敲打,不能再出現方子泄露的事件。”

    小姜笙認真地點頭。

    大哥在府學聽講,又是登記在冊的秀才,加上王家的庇護,只要行的正就不怕任何人。

    二哥去了外地,短時間內別說壞人,就連他們都找不到。

    全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姜笙的小作坊上,生怕有人挑刺,有人找麻煩。

    可沒想到,出事的竟然是溫知允的小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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