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笙的心裏,大哥許默是全家最聰明最厲害的人。

    剛纔雖然一直在跟大肘子奮鬥,但小姜笙的耳朵可沒漏掉哥哥們的話,她知道大哥遇到了困難,知道二哥有點迷茫。

    可到了五哥嘴裏,一切就變得輕輕鬆鬆,甚至標明方向。

    這讓姜笙訝異不已,難道五哥比大哥更聰明?

    平時可一點都看不出來。

    隨着姜笙話落,男孩們的目光又落回長宴身上。

    許默見過小五的能力,知道這孩子異於常人的機敏與心機,也私下裏揣測過他的來歷,卻從來沒張嘴問過。

    溫知允相對迷糊點,也知道五弟絕對比自己聰明厲害,平時沒人提也就罷了,今天難得被問到,他不免好奇上頭。

    只有鄭如謙是真的意外,“五弟,你咋有那麼多腦子的?”

    長宴抿嘴說不出來話。

    他不願意對摯愛的親人撒謊,但也不能直接道出所有。

    那些勾心鬥角的經歷,那些血淋淋的過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切都被埋葬在過去,就當做八歲的長宴,真的被燒死在那個森冷冰涼的山洞裏。

    守着哥哥妹妹們生活,纔是他的渴望,他的畢生所求。

    小院裏一陣寂靜。

    許默嘆了口氣,正準備爲長宴解圍的時候。

    姜笙忽然端起臉前的大肘子,鄭重夾給長宴,“五哥說不定是天生聰穎,又或者博覽羣書,就跟小姜笙一樣,生下來就是個聰明胚子,長大了自然差不到哪裏去。”

    她一本正經,又兼帶自誇,聽地人忍俊不禁。

    鄭如謙反應過來,誇張地大叫,“小姜笙你偏心,那麼多大肘子全都給小五了,我也要。”

    “我也要,不可以漏掉小四。”溫知允跟着撒嬌。

    長宴翹起嘴角,眼眶同時微潤。

    真好,這個家裏,沒有一個人逼迫他。

    妹妹能把大肘子貢獻出來,也是真心致歉。

    長宴拿起筷子,均勻分給二哥與四哥,最後夾起一塊燉到酥爛的肘子皮,剛要入口,冷不丁一張空碗推到跟前。

    就聽得許默清淡的嗓音,“怎麼,沒有大哥的?”

    ……

    當有了方向以後,在豐京的生活就變得簡單起來。

    許默不再絞盡腦汁接近朱志,轉而與同窗郎朗交談,落落大方。

    清風霽月的少年誰能不欣賞,文采斐然的解元郎更讓人敬仰,許默本身就有獨特魅力,能夠吸引同樣清雋高潔的學子。

    不過半月時光,他就在國子監認識了三位朋友。

    其一乃中書舍人的嫡子,剛過十七歲生辰,去年考了秀才,今年初嘗舉人試落榜,無意間見到十四歲的解元許默簡直驚爲天人,死乞白賴要做朋友。

    其二是禮部尚書的嫡子,已滿十六歲整,吊車尾中了舉人,準備鞏固兩年再參加來年的會試,冷不丁看到許默在準備會試,頓生結交之意。

    其三竟是朱家的少年郎,只不過是朱家的旁支,拐着彎能叫朱志一聲表叔,但在提起朱志時不屑嗤聲,讓許默留意到,遂刻意結交。

    剛開始衆人只是吟詩作對,海闊天空。

    時間長了免不了好奇各自身份家世,連背後的故事都想挖挖,誰說文人不八卦。

    “我爹做箇中書舍人,勉勉強強算三品。”趙元大大咧咧擺手,“我爹與我娘恩愛異常,連個小妾都沒納過,所以我叫趙元,就是元配的意思。”

    這名起的可真粗糙。

    齊淮搖頭,“我父雖是禮部尚書,這點卻是不如趙大人了,他納妾不多但也有兩三位,以至於家中不僅有庶子還有庶女,連帶着勾心鬥角叢生。”

    朱思桓攤攤手,“我父只是箇中侍大夫,我娘早逝,只能跟着繼母長大。”

    輪到許默了,他沉靜了片刻道,“我父母雙亡,沒有家世,只有幾個弟弟妹妹相伴,從村口一路走到現在。”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在哪裏都不例外。

    國子監更是個按照家世抱團分圈的地方,一品大員的子女通常不屑理會二品官員的子女,三品大員的子女更是擠破頭都擠不進去。

    但許默如此落落大方地說出家世,又有着十四歲解元的履歷,讓趙元齊淮朱思桓三人都不願輕視,反而愈發欣賞。

    “單以家世論身份未免太過枯燥,會試的卷子可不看你家在什麼官位。”齊淮似是想起吊車尾的經歷,心有餘悸。

    衆人大笑,免不了引經據典調侃幾句。

    許默聽着,目光落在不遠的朱志身上,心思微動,看向朱思桓,“國子監內叔侄同窗的可不多,聽說你也有叔叔在國子監學習?”

    朱思桓先是一怔,很快想起什麼,皺着眉頭道,“也算不得多麼近的關係,都快出三服了。”

    許默聰敏地沒有講話。

    倒是趙元大大咧咧道,“你是說朱曉的三叔吧?叫什麼朱志的,我聽說過他,考了九次才中舉,我娘沒事就拎着我耳朵教育我,生怕我跟他一樣。”

    朱思桓的臉色頓時就紅了,“提他幹什麼,晦氣。”

    這次許默搭話了,他假裝驚訝道,“這是怎麼了?可有什麼隱情?”

    趙元和齊淮也都齊刷刷看過來。

    朱思桓嘴脣蠕動了片刻,終於還是壓着聲音道,“我與這表叔歷來不合,聽說他在地方做官犯了事被家族保下,之後就死活不肯離開豐京。之前他幾次說親都不成功,好不容易中了舉人就要娶個豐京閨秀,聽說已經相看好兩三家了。”

    這也算不得什麼大八卦。

    朱志雖然年過三旬,也娶過正室,但畢竟斯人已逝,男人再娶很正常。

    然而就在此時,朱思桓左右環視,又爆了個猛料,“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講出去,我這表叔看着正氣凌然,實際上在外頭養着姬妾,還生下了長子,全靠朱家幫忙壓着,纔沒影響這樁婚事。”

    可要是沒人壓着,又或者壓不住了,朱志的婚事是否受到影響?

    朱思桓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許默卻眸色深深,探查着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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