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的事在豐京着實掀起了熱烈的風潮,名門閨秀對自家的未婚夫婿進行了仔細的探查,一時間竟有四五名公子查出有外室,緊接着被退婚。

    一時間,豐京適齡公子閨秀們人人自危。

    只有二進小院的孩子們始終悠然自得,懷揣謀劃。

    “也不知道三哥收沒收到喫的喝的用的。”姜笙歪着腦袋,“要是有個東西,可以直接跟三哥對話就好了。”

    “要是有個東西,能跟三哥直接面對面講話更好。”溫知允趴着嘟囔。

    長宴瞟了眼他們,“要是有個東西,能半天飛到三哥跟前更好。”

    三個小孩子對視一眼,同時嘆氣。

    鄭如謙撇嘴,“我看你們的腦子是看話本子看地不正常了,一個個天天胡思亂想,不幹正事。”

    他指了指端坐讀書的許默,“能不能跟大哥學學勤勉。”

    要論勤奮,許默永遠是孩子們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他打從天亮就坐在那,到了晌午依然筆直。

    “大哥天天坐着,屁股會不會磨出繭?”姜笙突然小聲嘀咕。

    長宴和溫知允正琢磨這話不好接,看書的大哥就輕輕咳嗽出聲。

    姜笙趕緊把頭埋在袖子裏,心底唸叨着:大哥聽不見,大哥聽不見。

    許默回頭輕瞥,好笑中帶着點無奈。

    不過他今日的確沒有認真讀書,而是在反覆回想朱思桓的異常。

    以這個人的心機深沉程度來說,不應該在許默面前失態,一旦他露出異樣,就只有長宴分析的兩種可能。

    第一,他是真的失態了,以此得出他在意陶家姑娘的結論。

    第二,他是假的失態,但他的目的一定是引誘許默發現他的失態。

    無論如何,朱思桓都在渴望許默出手。

    如果是以前,許默會謹慎,會反覆踱量,會考慮後果。

    但現在,朱志的逍遙快活深深刺痛着許默的心,他忍不住想要大膽一點,再大膽一點,哪怕與虎謀皮。

    “我想要跟朱思桓合作。”思量清楚,他輕聲道。

    還在羞惱的姜笙,說悄悄話的小四小五,還有掏耳朵的鄭如謙,全都齊刷刷坐直身體。

    “朱思桓一定想要跟我合作,纔會在我跟前屢屢露出異常。”許默輕聲道,“我便如了他的願,陪他走一遭。”

    自從抵達豐京,兄妹們就陷入這座繁華城池的泥沼。

    只有前進,不能後退。

    姜笙和鄭如謙能爲了尊嚴,在臘味生意上反覆下功夫,甚至不惜得罪悠然居的大掌櫃。

    他許默也能爲了尊嚴,與權貴合作,深入豐京的富貴圈層。

    扳倒朱志只是第一步,在豐京立穩腳跟,纔是重中之重。

    “大哥。”

    長宴第一個站起來。

    溫知允,姜笙,鄭如謙緊隨其後,四雙眼睛望過來,帶着支持與信任。

    “大哥,無論你想做什麼,只管放手。”長宴懇切道,“我們永遠站在你的身後,爲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鄭如謙和姜笙溫知允齊刷刷點頭。

    弟弟妹妹們有心機深厚的,有嘴笨的,有饞嘴的,還有性格孱弱的。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那樣真誠地愛着他,支持他。

    許默清淺微笑,眼角沁出幾點溼潤,又很快被眨掉。

    隔天。

    許默就主動找到朱思桓,在無人處輕聲道,“朱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跟許默直言。”

    朱思桓嚇了一跳,左右看上兩眼後,壓低聲音,“許兄莫要說笑,我乃朱家旁系嫡子,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所謂亂棍打死老師傅。

    直言逼死心機狗。

    朱思桓習慣了陰來陰去,竟然被許默的直言給打了當頭一棒,下意識地矢口否認所有。

    許默也不在意,淺淺一笑便轉身離去。

    這次輪到朱思恆急了,他一把抓住許默的袖子,又是環視四周,纔敢輕聲道,“許兄這樣直來直去地講話,可知道會嚇死個人。”

    “是嗎?”許默反問,“繞來繞去纔沒有意思,朱兄有話可以直說,只要利益得當,一切皆有可能。”

    朱思桓呆了。

    好久之後,他才壓着聲音道,“我想成爲舉人,要儘快,不能等三年。”

    大渝王朝的舉人試三年一次,今年四月才舉行過,下次只能在三年後。

    但朱思桓等不了三年,又想成爲舉人,無異於徒步從豐京走到北疆,還得活着。

    許默睜大眼睛,一言不發,甩手就走。

    朱思桓也知道自己有點難爲人,再次拽住他,“做不成舉人沒關係,我得讓人認爲,三年後一定會成爲舉人。”

    說到底,還是因爲那句“陶家姑娘只嫁予舉人老爺”。

    朱思桓拋去遮掩,眼底帶了些許迫切,是真真正正把許默當成了救命稻草。

    他知道,再不努力,心愛的姑娘就只能嫁給別人了。

    許默怔愣過後,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輕輕扯出皺吧的袖角,慢條斯理道,“這件事情交給我,朱大才子。”

    聲名鵲起而已,從來都不難。

    文人,是一批力量,是耍筆桿子的人,是滿腹才華的人。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和許默一樣,在千萬個學子中脫穎而出,拔得頭籌。

    爲了平衡落榜人士的情緒,防止他們胡言亂語動搖江山,大渝王朝在不同城池設立了“文昌閣”,每逢三五都會舉行酒會,邀請各路文人盡情提筆,散發才情。

    有人惹來捧腹,也有人題出絕筆。

    目前整個文昌閣裏最爲出名的有三位,一位是豐京的“逍遙公子”、一位是徽州郡的“富貴散人”、還有一位來自遙遠的安水郡,筆名叫做“扶風公子”。

    這三位都是在文昌閣內驚才絕豔,用一首詩征服衆人,成爲各地文昌閣內無可超越的存在。

    朱思桓想要聲名鵲起並不難,只需要復刻這三位的路子,在酒會上驚豔衆人即可。

    許默挑挑揀揀,在自己寫過的詩集中找到一首最不似往日風格的,交給朱思桓,並以防萬一地跟隨在他身側,假裝書童。

    恰逢十月十五,兩人趕赴豐京文昌閣的酒會。

    作爲王朝最繁華最大的都城,豐京文昌閣的酒會稱得上人才濟濟,隨便走兩步就聽到吟詩作對,且都是上等佳作。

    朱思桓頓時緊張不已,“我真的行嗎?這首詩作出來,不會有人懷疑我吧?”

    許默拍了拍他肩膀,“別太擔心,我在呢。”

    短短三個字,就像咒語安撫住了朱思桓的心,他擺出豐京貴公子的範兒,大搖大擺地進了文昌閣。

    許默跟在他身後,一路走到文昌閣中心。

    這裏就是“鬥文”所在處,文人張貼出最爲得意的詩作,誰不服氣誰就上去挑戰,直到戰無不勝,就成爲今日的“文首”。

    不過詩詞這種東西,亂花個入個人眼,通常是各有各的讀者,各有各的支持,甚少有驚才絕豔,一首詩出,震懾全場的情況出現。

    朱思桓出現的時機很巧妙,文鬥場上兩個人正在較勁,底下也都各執一詞,各自叫好。

    “我看是江公子的比較好,文字優美,韻腳連押,更勝一籌。”

    “我覺得是袁公子更佳,內蘊悠長,意義深遠啊。”

    雙方爭執不下的時刻。

    朱思桓咳嗽一聲,從懷中掏出許默的詩作,一巴掌貼在兩人中間,“不妨請諸位欣賞欣賞小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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