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味的出貨量大,每逢天冷倉庫都不夠用,工人們可謂是忙的團團轉。

    白水面相反,精細的活計,複雜的過程,以及較小的需求量,讓整個作坊空蕩中透着點清閒。

    豐京地皮寸土寸金,鄭如謙有這個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二哥,白水面價格高昂,做得多未必能賣得多。”姜笙撓着小丸子,總覺得左邊的那個有點鬆垮。

    鄭如謙笑了,“誰說我要做白水面了,這玩意不是腦袋有點問題的都不去喫。”

    “那你要做什麼?”姜笙納悶。

    鄭如謙賣了個關子,起身巡視一圈,留下兩個要求。

    第一,中間砌道牆,將作坊一分爲二。

    第二,在左邊搭起蒸鍋竈臺,以及案面等等。

    看那架勢,還以爲九珍坊要搬過來。

    姜笙苦思冥想,坐上馬車前往天街口的時候,終於頓悟,“二哥你是不是想擴大咱們的糕點鋪子?”

    目前九珍坊佔據兩間鋪面,一間用來蒸制各種糕點,一間用來擺放售賣,如果能把蒸制改在作坊裏,兩間鋪子就可以全部用來擺放糕點,整個店面直接擴大一倍。

    平時補貨用馬車,雖然麻煩點,但他們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姜笙興奮地哇哇大叫,“二哥你變聰明瞭,二哥你好厲害。”

    鄭如謙春風拂面,傲嬌又自得,“那是,全家就我最聰明瞭,除了我,還有誰!”

    還有誰!!!

    這個人吶,一旦驕傲起來,連昨天剛喫的虧都能忘記。

    馬車被姜三勒停,姜笙掀開簾子,故作驚訝地叫了聲,“咦,大哥?”

    鄭如謙身子陡然緊繃,心虛又後怕,“那個……除了我還有大哥,大哥也可聰明瞭,比我還要聰明那麼一丟丟。”

    他大拇指跟食指比了半尺的距離,又拉開到一尺,直至最大。

    伴隨着的,是近乎諂媚地笑,以及醞釀出百轉千回的一聲,“大哥”。

    然而回過頭,哪有那青衣書卷少年,有的只是天街口琳琅滿目的商鋪,和數不清的悠閒百姓。

    “原來是剛剛看花了眼。”姜笙面不改色地跳下車,“有個人穿着青色的衣裳,我還以爲是大哥呢。”

    小胖丫頭也會戲耍人了。

    鄭如謙啼笑皆非,又恢復筆直腰板,在姜笙的小丸子上輕輕一拍。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搖搖欲墜的小丸子散開,連帶着紅色的頭繩都翩然落地。

    鄭如謙電光火石間收回手,背在身後,若無其事。

    可惜晚了。

    姜笙咬牙切齒,尖利的聲音直破雲霄,“臭二哥,找打!”

    那是掉了好幾撮頭髮才梳起來的小丸子呀。

    屋內的張香蓮聽見動靜走出來,就看見你追我趕的兄妹倆,前頭的放聲大笑,後頭的齜牙咧嘴,在這天街口鬧市中,倒也是一景。

    好半晌,姜笙追累了,又在張香蓮的哄勸之下,才進入九珍坊重新紮頭髮。

    鄭如謙在旁邊點評,“還是姑姑手藝好,小五不太行呀,得練練。”

    姜笙橫了他一眼,突然輕聲嘀咕,“我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們。”

    這種感覺,從出了作坊就如影隨形。

    到了天街口也不曾消失,反而愈發濃烈。

    鄭如謙猛地轉身尋找,卻什麼也沒有看見,只能擰着眉頭,“把姜四叫來,先把油和麪搬去作坊。”

    這邊兄妹倆着手擴大鋪面。

    那邊,三個身影緊貼牆壁,長鬆一口氣。

    爲首的相對高挑點,是個勁裝白衣少年。

    中間的吊兒郎當,寬袍大袖上繡着片片楓葉。

    最後是個女娃,健康飽滿,活力十足。

    “你們怎麼跟做賊的一樣。”江承瑜滿臉嫌棄,“見面大大方方打招呼不行嗎。”

    “是我們。”江承烽好心提醒,“自從你在半路非要加入,咱就是一個團伙的了。”

    不過這樣躲躲藏藏的,確實不是君子所爲。

    他看向堂兄,“大哥,我們非得偷偷摸摸地跟着姜笙嗎?”

    “不是跟着姜笙。”江承願頭也不回。

    是跟着廖家。

    鄭如謙大大咧咧地在豐京賣荔枝,關鍵還賣出去了,以廖家的脾性絕對會記恨在心,想方設法地進行破壞。

    江承願自認還算了解那幾個舅舅,一大早就派人盯着廖家,果然如他所料地行動了。

    二房的兄妹在旁邊直咂嘴。

    以前聽說過知子莫若母,現在又來了個“知舅莫若甥”,跟着大房真是開眼呀。

    “那幾個應該就是廖家的人。”江承願指着角落裏鬼祟的幾個壯漢,“待會盯緊點,不能放他們離開視線。”

    江承烽和江承瑜肅然點頭。

    壯漢們盯着姜笙兄妹,他們盯着壯漢,三撥人在天街口跟作坊之間來回奔波。

    運油,運米,運面,運蒸鍋。

    作爲殿後,三個人吃了滿嘴的灰,也躲到心累。

    “什麼時候能運完啊……”江承瑜無語望天,“哥哥們,我能退出嗎?”

    她爲什麼要半路纏着加入,她一定是腦殼子有病,或者得了失心瘋。

    “不能。”江承烽毫不留情,“已經跟了那麼久,突然就放棄,你甘心嗎?”

    放棄,就意味着前頭的苦白吃了,前頭的累白受了。

    你真的甘心嗎?

    江承瑜握緊小拳頭,用爬上馬車的行動告訴哥哥們——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看到熱鬧,她一定要知道結局。

    馬車再次從作坊返回天街坊,姜笙也從懷疑變成篤定。

    “真的有人跟着我們。”她壓低聲音,“二哥,我猜可能是荔枝招人眼了。”

    鄭如謙陰沉着臉,“我還沒運第二批荔枝回來呢,這就迫不及待了,廖家未免太過小氣。”

    嶺南到豐京實在是太遠了,他也不能確定荔枝好不好賣,所以沒有緊鑼密鼓地安排第二趟,只安排好了運貨人。

    昨天荔枝賣空,姚家額外預定了三十斤,汪小松連夜趕往嶺南,也得二十天才能帶回來大而新鮮的果子。

    廖家其實沒必要害怕,身爲皇家專供,加上二十天的優先期,足夠賺到盆滿鉢滿了。

    可他們連口殘湯都不願意留下。

    更別說是分一杯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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