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如謙甩開摺扇,暴喝出聲,“問得好!”

    把大丫嚇地直接鑽進母親懷裏,再不敢探頭。

    “廖家肯定知道川渝的荔枝,但酸甜口和肉薄註定了擡不高價格。”鄭如謙冷笑,“也就合江的荔枝能夠跟嶺南荔枝相比拼,但從豐京到合江至少七天,跟去嶺南差不了多少。”

    在薄利多銷和高利辛苦上,廖家選擇了後者。

    足夠的質量,十日的奔波,也是廖家跟世家們擡價的關鍵。

    就連“荔枝摘除後必須當天喫完”,都是計謀中的一環。

    你當天喫完了,隔天還想喫,是不是得重新買呢?

    無論哪個朝代,商人爲了牟利,都是不擇手段的。

    世家們高高在上,不差這點銀錢。

    只苦了其他百姓,想嚐嚐荔枝的味,半輩子都攢不夠兩口。

    “今天,我九珍坊就替天行道!”鄭如謙指着滿地荔枝,“小松,去告訴豐京的人,咱們九珍坊賣五兩一斤的荔枝了。”

    “好嘞。”汪小松竄起身,比猴子還要靈活。

    他的嘴巴素來大,又跟天街口不少店家熟稔,這會溜達過去,走哪都能打上招呼,“張哥賣乾貨吶,嘗不嘗荔枝,哎呀不貴,五兩銀一斤,你跟東家提我的名字,還多送你兩顆。”

    “真的,不誆你,就是五兩銀一斤,快去看看吧,待會搶沒了。”

    也就小半個時辰,滿車的荔枝還沒清理乾淨,九珍坊門口就圍起了人。

    “我說,你們這真的是五兩一斤嗎?”有個穿着錦袍的男子踮着腳問。

    姜笙一邊剝殼一邊點頭,塞進嘴裏的時候還不忘吸溜下汁水。

    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喉結不停吞嚥。

    如果說賣衣服最好是穿上身展示,那賣喫食最好是有個人香噴噴地啃。

    更何況這川渝的荔枝味道也不差。

    剛開始喫慣了純甜的,剛開始不喜歡微酸,等到多喫幾口就會發現,酸酸甜甜帶着別樣滋味,比純甜更不容易膩,也多幾分爽口。

    “來來來,給我來兩斤。”男人再受不了,從懷裏掏出十兩的小銀錠。

    有他開了這個頭,後面的生意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大家都不是大富貴,但又有點小錢,五十兩一斤的不敢碰,五兩一斤的總能嚐嚐。

    張香蓮心情好,經常多給幾顆做添頭,保證每位客人都春風滿面地離去。

    一百斤的川渝荔枝,也就半天賣了個乾淨。

    雖然比不得嶺南荔枝利潤,但也相當可觀。

    最重要的是,給了廖家一個下馬威。

    “可我們賣的不是嶺南荔枝,廖家也不是傻子,會被矇在鼓裏。”姜笙嘀咕。

    鄭如謙老神在在,“那又如何,提起來荔枝,大家只會想到九珍坊的五兩一斤,價格上我們就戰勝了廖家。”

    從某種角度上講,這算是爲了保證利潤而壓縮質量。

    但在豐京百姓的眼裏,就是九珍坊的荔枝比廖家便宜。

    “世家那邊的荔枝呢。”姜笙提醒,“第三批就要到了,姚姐姐定了五十斤,我沒臉再按照五十兩賣給她。”

    世家看着江家的面子繼續定荔枝,九珍坊也不能把世家當傻子。

    連廖家爲了擡價,都得辛辛苦去嶺南,沒想過拿川渝荔枝冒充嶺南荔枝。

    世家錢多,但不是傻子。

    幸好鄭如謙早有打算,“之前讓你們做的荔枝糕點,都準備好了吧?”

    一旁的張香蓮點頭。

    荔枝味道的糕點並不太好做,因爲果肉的成本在那擺着,做出來賣高賣低都不合適,高了沒人買,低了肯定虧本。

    原本以爲要跟嶺南荔枝一樣走高利少量的路子,沒想到鄭如謙大手一揮,“但凡在九珍坊定嶺南荔枝的,每斤送一斤荔枝糕點,再加五斤川渝荔枝。”

    張香蓮有點蒙。

    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糕點,沒賺到錢就算了,居然還要白送。

    只有姜笙眼前一亮,“荔枝降價就擡不回來了,否則行徑與廖家何異,送那麼多東西會讓世家覺得不喫虧,將來送不送決定權也在我們。”

    就算虧點又如何,荔枝糕點由九珍坊製作,川渝荔枝也是他們運送,最後利潤還是回到他們手裏。

    “二哥,你行啊。”想通前後,姜笙恍然大悟,“是不是十天前就準備好這些小心思了?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打算拿嶺南荔枝跟廖家打價格戰?”

    “小事小事。”鄭如謙笑着擺手,“就像姑姑說的,價格戰打起來沒完沒了,廖家捨得賠錢,我可捨不得。”

    這纔是足夠精明狡黠的商人嘛。

    只可惜事情並不會止步於此,廖家也不會坐以待斃。

    “先把第三批的荔枝送完。”鄭如謙叮囑,“要想世家覺得划算,糕點還得賣,有多貴賣多貴。賣不出去也沒關係,只要大家覺得值就行。”

    張香蓮認真地點頭,銘記於心。

    轉眼又過兩天。

    七月初,九珍坊的第三批荔枝到達,汪小松帶着姜三姜四給各大家族送貨。

    估計世家心中早就有成算,這次可能要花點冤枉錢。

    卻沒想到九珍坊送的貨直接鋪滿了整個院落,有嶺南荔枝,有新出的荔枝糕點,還有川渝的荔枝,滿滿當當幾十盆。

    “我們東家說了,明麪價格不方便降,但是給您多送點東西。”汪小松不卑不亢,“將來您去九珍坊定糕點,皆是優先供給。”

    荔枝糕點在九珍坊賣四十兩一斤,川渝荔枝是五兩一斤,仔細算起來送的比降價還多。

    大部分世家都是拂照江家的面子,知道沒有花冤枉錢,還算滿意。

    少部分不悅的,汪小松也當機立斷退掉定銀,絕不糾纏。

    送完這批,竟然還有部分世家預定,點名要荔枝口味的糕點,加上川渝荔枝的火熱,九珍坊的生意不衰反漲。

    “嶺南荔枝的預定減少,但是川渝荔枝的預定很多。”姜笙單手靈活地撥弄算盤,“整體利潤降低了。”

    這也在所難免,畢竟是商戰,廖家都把腿打折了一根,他們少點利潤不算什麼。

    關鍵在於誰能贏得這場無聲的戰爭。

    就目前而言,九珍坊靠着荔枝糕點和川渝荔枝扳回一局,可後面呢?

    廖家也可以去川渝運荔枝,也可以賣出二兩三兩的價格,奪回市場。

    姜笙已經做好準備,見招拆招。

    可沒想到傳來的,是廖家再次降價的消息。

    原本二十五兩一斤的嶺南荔枝,他賣到了十兩。

    廖家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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